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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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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破重伏 刃飛流 灰翳翳的煙霧在北風裡滾蕩著向下罩落,那麼黏黏忽忽的,像是一團帶著膠性的氣,閉住呼吸閃電般再度往後倒射,在倒射之間,身形微微一沉。伸手已將馬背上的唐潔拎了下來! 那邊,朋三省敝吼一聲:「好兔崽子,還耍這種下三流的把戲……」 吼叫著,他已急速的竄躍而出,奈何判臣堅在灰色的煙霧彌漫下卻夷然不懼的彈掠入空,狂嘯著淩厲撲下! 龍尊吾這倒仰之勢,已使他來到道路旁的荒地裡,他匆匆放下了唐漢,短促的道:「你待在這裡,不要動!」 唐潔身子蹌踉了一下,魂未定,卻又突然叫起來,伸手顫抖的拈著左側上方那半壁土邱的頂上! 迅速回頭,龍尊吾已發覺是怎麼回事,土邱頂端的枯草叢中,宛如流電一般,五六條人影正星飛丸轉的然撲下!阿眉刀冷森森的直立胸前,龍尊吾孤立如山,目光蕭煞的注視著那五六條交錯翻掠的身影,他們在灰穆的煙幕裡略一盤旋,己直接往這邊包抄上來! 於是 又一聲恐的呼叫出自唐潔口中,龍尊吾神色平靜,低沉的道:「是鐵牛幫的人?」 唐潔慌張的連連點頭,語聲悚栗:「古顏來了……」 就在這四個恐性的字音裡,條條人影分成不同的方向站定,唔,是六個,為首者,是一個形容陰厲,面色鐵青,滿臉絡腮鬍子的瘦削中年人,這中年人生著一雙特的眼睛,那雙眼睛冷酷而狡詐,而且閃動著隱隱的青碧光芒,只要一朝面,便令人有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彷佛正在對著一頭狼,不,或是一隻狐狸! 六個人形成一個半包圍的半弧,有著絡腮鬍子的中年人在最右邊,他的下首是一個面如滿月,細目細眉,卻生著一個獅鼻的胖大漢子,最那邊兩個,一樣的冷漠表情。一樣的削腮突額,卻是年約四十的角色,中間的二位,一個頂著大腦袋,招風耳,另一個儲著兩撇鼠須,正吱著一口黃板牙在賊嘻嘻的打量著龍尊吾! 空中人影倏閃,陰陽判臣立帶著絲絲飄忽的灰霧淩空而落,他一摔頭,滿面的汗珠子向四面灑去,瞪著龍尊吾,他火暴的吼道:「朋友,你避停開麼?逃得掉麼?天羅地網早為你張好了!」 龍尊吾沒有任何慌的笑了笑,道:「有人幫兇,難怪你敢如此張牙舞爪……」 大吼一聲,臣立一揮手中修羅頭便待撲上:「我活劈了你這狗眼看人的雜種!」 他的身形方待移動,六人中為首那個絡腮鬍子已微微躬身,帶著三分阿諂味道的恭謹:「臣兒且慢」」」臣立額上的青筋暴跳,他一跺腳,吼道:「古堂主,你還有什麼話與這不通人事的小子講?」 這有著滿頷青胡碴的陰沉人物,正是鐵矛幫如今的大紅人,浩江堂的堂主釣紅旗執法「碧眸」古顏! 朝著臣立一笑,他轉過臉來,而就在他側轉臉孔的一刹那,方才的微笑已凝聚成為寒霜,陰邃的瞳孔深處眨流著青碧的光芒,有如貓瞳中的幽沉閃波,又似潭水中心恍蕩幻迷的蒼鬱色彩,顯得那麼古怪,那麼詭密,又那麼遙遠,他盯視著龍尊吾,語聲裡有著不可抑止的仇恨與怨毒:「在紫蘆山區,殘我弟子,殺我幫眾的人就是你?」 龍尊吾眉毛一揚,慢慢的道:「於鐵矛幫內,陰詭爭權,暴戾橫霸的人就是你?」 迸顏毫不動容的一霎眼睛,冷冷的道:「小子利口,但是光憑舌劍卻難挽回你的生命!」 笑了笑,龍尊吾道:「那麼,你就來試試我手中之刀!」 一側的陰陽判臣立厲叱一聲,吼道:「這狂徒尚有何言可說?古堂主,他只誠得暴力和生死!」 龍尊吾目光凝注著眼前閃眨著爍金冷芒的刀鋒,利刀鋒,沉沉的道:「不錯,臣立,想你亦不會陌生!」 目中的碧光一閃,古顏向著躲在龍尊吉身後的唐潔柔聲道:「賢侄女,你無論如何也不該胳膊彎子往外拗,幫著別人來對付你叔叔,是麼?跟叔叔回去,以前的那些事可以好好商量……」 唐潔瑟縮著沒有回答,但自她的面龐上,已可看出這柔弱的女孩子有著太多的恐,太多的畏懼,與太多的悲憤! 淡淡的,龍尊吾道:「她不回去了,有什麼事當著我姓龍的面商量也是一樣。」 迸顏聞言之下,輕蔑的向龍尊吾一嗤:「小子,你已死了一半,還在這裡充什麼能?鐵矛幫的家務事,外人素來不能插手,何況,你根本算不上人物!」 龍尊吾輕輕偏過阿眉刀的刀鋒,一笑道:「但是,鐵矛幫的家務事,金衫雙判卻插上手了,他們算是你們鐵矛幫的什麼人呢?」 迸顏不禁一窒,陰陽判臣立已憤然叫道:「狂徒,今日不將你淩遲碎剮,挫骨揚灰,便算你生辰八字配得巧!」 龍尊吾雖然一直在和眼前環伺的強敵講話,卻毫未鬆懈對那邊朋三省與臣堅激鬥間的注意,此刻,朋三省已經有些捉襟見肘,施展不開了,於是,他握刀的手沉了沉道:「臣立,你先來麼,還是古大堂主上?」 陰陽判臣立一口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他狠毒的道:「臣大爺一個人已足能將你活活分。」 碧眸古顏幾乎不易察覺的向前走了一小步,陰沉的道:「賢侄女,你有罪在身,不知悔過認錯,反而吃裡扒外,出賣你父親效命終生的幫會,你便不怕為天下人不齒,為你父親泉下蒙羞麼?」 忽的,像一座火山突然爆發,唐潔一步走到龍尊吾身邊,她的面龐慘白,淚珠紛灑,全身在不停的抽搐顫抖,指著古顏,她的兩眼似欲噴出火焰:「你這奴才的奴才,走狗的走狗,看看你的手,你的手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看看你的心,你的心裡蘊藏了多少污穢狠毒?你殘害了多少人的生命?拆散了多少人的家庭?你還敢厚顏在這裡妄談仁義,還敢在這裡冒稱尊長?古顏,捫著心,告訴我你晚上會否夢見我爹流著血的焦枯面容?告訴我那些冤死的鬼魂的哭泣是否淒慘?你忘記你如何殘害我爹的下流手段?你忘記尚明臨死的怨恨神色了,那些哀號,那些悲叫,你坐得穩他那用血腥與骷髏砌成的座位麼?你為何……你這不仁不義無心無肝的賊,強盜,劊子手……」 老奸巨滑,陰險詭詐的古顏,任他是如何深沉自若,也掩不住那出自內心的恐與震撼,而且,在那怒與震撼裡,假如你仔細觀察,還有著一股十分微妙的惶惑與不安,雖然,他在儘量控制面部的表情來掩飾。 唐抖索著,一邊哭一邊罵,她的語尾在抽噎裡嗆住,眼睛卻毫不瞬眨的怒瞪著古顏…… 乾咳一聲,古顏竭力擠出一絲比哭遠難看的笑容,嗓子有些發沙:「大膽賤人,你大約是嚇昏了頭,要不就是受了奸人的挑撥間,鐵矛幫上上下下,任誰也知道你的父想是死於一場意外的大火之中,那姓尚的小子叛幫做奸,出賣自已弟兄,更是活該死罪,毫無可恕,本堂主執法如山,公正嚴明,這是有目共見之事,你這賤人卻膽敢在此胡言亂語,簡直是欺師滅祖,可惡之至!」 閒散的,龍尊吾一揮手,道:「古顏,所謂冥冥中自有四知,天知,地知,你知,他亦知,是你幹的你狡辨無用,不是你幹的也賴不上你,卻又何苦給人家一個弱女子按上那些罪名?這未免有失厚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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