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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這道荒崗只是一片亂石與泥土混合成的大丘陵子而已,似—只不成形的龜背般拱起地面上,簡直沒有一點的幽密深回之處,毫不扎眼。若非這位元「掌上才子」吐露的消息,誰也不會想到費盡心血猶不可得的單光竟然躲在那上面,一般來說,這卻是個最不宜隱藏的地方呢……

  周適表面上故意怏怏不樂的走在前面,心裡卻發足了寒,紫千豪等六個人則採取了半圓形的包圍陣式緊跟於後,逐步往荒崗後面的那處狐穴逼進!

  慢慢的,他們繞過了積著雪的參差怪石,踏過一片起伏不平的斜坡,在荒崗的左側底下。一堆枯萎的雜草邊,周適停了腳步,他左右一看,前後面隱伏著的孤竹群豪搖了搖頭,自行撥草而進。嗯,在—堆參差不齊的岩石中,赫然有著一個尺許方圓的洞口顯露!

  低頭朝洞裡叫了兩聲,但卻沒有任何動靜,周適顯然十分迷惘的又站了起來,沉思著撥草行出,他呆立在那裡,再度苦著臉搖搖頭,表示單光不在裡面……

  伏臥在一塊巨大的石頭後面,紫千豪正心往下沉,充滿了無限懊惱之際,突然間,就在崗陵之上,一條人影疾如鷹般飛掠而下!

  只是一眼,一眼之下,紫千豪立刻血脈奮張。精神快振,雙目睜得圓滾,是了,那飛掠下來的人,不是別個。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強仇大敵——「血狼星」單光!」

  一身黑色的緊身衣外罩一件灰鼠皮馬巾,裹得單光瘦小的身體越發枯瘦精悍,綾青突凹,但是,他的形容卻宛若厲鬼般可飾——他光著頭,頭頂黃疏疏的毛髮蓬亂生長,正中卻有一塊紫亮的光禿大疤痕。他的右耳至失,只留下一片未平的黃白色創疤,疤面還有血筋浮現中間一個黃豆般的黑孔存著,他的左耳是乾癟的灰褐色。僅剩了一半,襯著他的兇狠寒毒的焦黃面孔,真是好一付懾人的尊容!

  甫見單光出現,周適已不禁變了臉色,看得出他在想努力裝扮一付泰然自若的笑臉,但表情卻越發生便於澀,越發惶恐緊張。那笑臉,就蒼白得比實還難看了。

  冷冷的站在周適五步之前,單光枯乾冷漠的面孔沒有一丁點表情,他的一雙眼。有如毒蛇的瞳仁般那麼麻木陰森的注視著周適。沙啞啞的。他開了口:

  「你到那裡去了?」

  吞了口唾液,周話故作不解的看著他。呐呐的道:

  「我?我那也沒去啊,只到後頭方便了……」

  單光冷冷的道:

  「這麼久?我找了你很長一時間了……」

  冷汗涔涔,周適忙強笑道:

  「我方便一次的時間是比較長些,呃,單光,你怎能懷疑我?我們可是一條陣線上的患難之交呀……」

  突然桀桀怪笑,單光邪惡的道:

  「周適你不用演戲了,你以為你騙得了我?你去方便莫不成還帶著你的坐騎,方才過你的馬也不見了。怎麼?你大解後用馬舌舐你的屁股?而且,那一列蹄印往前面的路上排過去,你又怎麼解釋?」

  心驚膽顫的周適急迫的道:

  「你切莫誤會,單光,我是繞到那邊的』寶村』去探訪我的一個親戚……」

  單光陰森森的道:

  「我先到大路上追查了一會,又騎馬到「寶村」去過,村子四周全找遍下卻也並未看到你——」

  暗呼僥倖——周適連聲念佛,他知道,他領著孤竹幫的人馬前來之際,單光必定正好在「寶村」找他,否則,極可能恰巧遇上……

  擦著汗,周適惶然道:

  「單光,可能我們是剛好錯過了,你也不想想。如果我有什麼其他心意,我還會回來作甚?我還不早早走掉?況且,我已答應你與你合作對付孤竹幫,你怎如此不信任我呢?我和他們也有仇啊,看看我的臉……」

  眼中凶光突射,單光形色猙獰的大吼道:

  「住口,你這叫『欲蓋彌彰』前言不對後語,破綻百出,就說撒慌,你也是個最拙劣的蠢才!」

  逼進一步,單光陰毒狠厲的道:

  「說,你方才是到那裡去了,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名堂?姓周的,算不妨老實告訴你。只要你有半點不對勁,一句話吻合不上,你就會知道我怎麼整治你——」

  驟然,單光窒息了一下,他眼珠子骨碌碌亂轉,臉上青筋突漲,鼻孔急速嗡合,尖叫一聲,他手指顫悚不已的周適,道:

  「三八蛋,死畜生,你這野種!對了,你怎麼又回來,你應該可以逃掉的,你分明是逃走了,但卻為什麼去而複返?周適,這只有一個解釋,你出賣了我。你引了我的仇家來……」

  面孔慘白,呼吸急促,周適驚慌的後退,邊抖索叫道:

  「不,不,我沒有……」

  單光鼻子下方的那顆黑痣突然泛了紅,他目光血閃閃的四掃,五官頓時扭曲,雙手一翻,喝,「千錘錐」了!

  「我要宰了你,周適,我要—點一點的零割了你……」單光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惡狠狠的迸自他的唇縫!

  於是,就在這時——

  紫千豪緩緩站起身來,冷沉沉的道:

  「還是先應付我吧,姓單的!」

  猝然轉身,單光的兩隻眼球險些突凸出了眼眶,他死死的盯視著紫千豪,臉上的肌肉在痙攣。唇角在一下一下的扯,握著兵器的雙手手指骨節,因為過度的用力,全已繃乏成了白色!

  紫千豪向前走去,「四眩劍」在他手中,隨著他步伐的移動,閃映出一溜溜的銀彩,註定對方,紫千豪沉重如山,又冷酷得帶血的道:

  「這一次,單光,你再逃得了,我就算你命大……」

  深深吸了口氣,單光強行壓制住心中的驚恐、憤恨、失措、慌張表面上平靜愈恒,他陰冷的道:

  「紫千豪,今天,我們一筆筆累積的血債便可以做一次總了結。我姓單的永不逃走,只看你還能不能繼續苟延殘喘下去了!」

  紫千豪目光凝血,血中閃動著那種至極的仇恨與憎惡,然後,這些便融合成—片冷森酷厲得又近麻木的表情,反映在他英挺的面龐上,他竟那麼柔和的道:

  「沒有那麼多場面話講了,單光,我們彼此須要的,都是對方生命的終結,而我們既然深切明白這點,就不用再去贅述我們之間的價很有多麼深沉了。總之,那些仇恨,已經壓迫得我們雙方全透不過氣來。現在,我們要解決它,我們犯不著再去講來任何江湖規矩,我們可以用想得到每一種方法解決我們之間無可測量的仇恨……」

  這時,靜悄悄的,卻快速無比的,房鐵孤、苟圖昌、藍揚善、伍侗、祁老六等五個人業已分開五個方位迢迢站定,無形中堵絕了單光的可能逃遁之位!

  怪叫一聲,單光驚恐的大吼道:

  「紫千豪,你想以眾淩寡?」

  紫千豪蕭煞的道:

  「對你,已沒有任何仁義道格可言!」

  兩旁太陽穴『突』『突』跳動,單光兩眼突凸,口沫四濺的厲聲叫駡道:

  「孤竹幫的豬那,紫千豪的走狗,你們全是一窩子不講公義的畜生,你們要道天打雷努,你們死無葬身之地,卑鄙、齷鹺、不要臉,你們陰毒狡猾,絕子絕孫啊,我詛咒你們個個不得好死,個個要被零淩碎剮……」

  暴叱一聲,祁老六尖叫道:

  「狗操的單光,你才是披著人皮的畜生。眾人養的野種。」

  單光形同瘋狂般大吼道:

  「你們上啊,通通上啊,看老子會不含糊,看老子能不能一個—個活剝了你們?天打雷啊,閃電啊,幫我殊絕孤竹豺狼,照瞎他們的毒眼。還有周適,你出賣我,我變了鬼也要捏死你這頭背義背信的豬狗。天啊,睜眼看哪,紫千豪的血手又持施其殘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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