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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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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慈徐緩的道: 「紫千豪曆舉事實,反駁道友你先前所加諸於他的各項指控,而更由貴派身份地位俱尊之六代弟子賈宗成親口證實紫千豪所言不虛,由此可見,紫千豪雖然淪落草莽,卻仍是一位仁恕寬厚的江湖奇人,反過來說,道友你的一番指責其中只怕就有曲解混淆之處了,賈宗成在貴派的淵源輩位,是可列入中堅骨幹,且他之為人,老道素知磊落坦蕩,無論從那一方面看,他也斷乎不會背叛師門淵承;自甘負上欺師忘祖的莫大罪名,他既無背叛師門之可能,便足證他站在遵義立場說公平活,老道試問,一個憑良心,說真話的人,除了他的義行可嘉之外,還有什麼罪過呢?」 眼皮子一陣急跳,臉孔漲紅,淩澄道人氣響很的道: 「但……但道兄,誰能證實他是說的真話?」 微微一笑,凡慈道: 「老道便能。」 勃然大怒,淩澄提高了聲音,道: 「如何證實?」 凡慈平靜的道: 「方才老道業已說過了,賈宗成所言必真,因為,他沒有作假證的理由,如果他作假證,對他有何好處?而他自己知道,若說了真活必將招至同門的不滿,但他卻說了,在這種情形之下,除了賈宗成有一腔道義才能激發他的良知之外,還有什麼力量來使他如此甘冒大不諱?所以,他說的定乃真言!」、 用力搖頭,淩澄道: 「即使如此,道兄,貧道也不能收回成命!」 凡慈怔了一下,道: 「為什麼?」 淩澄恨恨的道: 「賈宗成頂撞貧道及他諸位師兄,若不加以制裁,此風一開,青城何以律眾?」 凡慈的紅潤面容業已失去了笑顏,他凝重的道: 「依老道看來,他只是申辯,卻非頂撞,難道說,一個人受了冤屈,連申辯全不准麼?況且,方才道友你反令師弟等的態度亦過於激烈衝動了些,道友,凡事都莫僅憑自家觀點來做衡量,多少也要替對方想上一想,否則,就未免稍撤武斷了!」 冷冷的從鼻孔裡哼了一聲,淩澄道人凜烈的道: 「道長之意,也是說貧道專橫了?」 凡慈神色一沉,威嚴的道: 「如若道友忠言逆耳,老道便只好如此認為!」 狂笑一聲,淩澄厲色道: 「凡慈,你以為武當一脈是武林中名門大派,又是本教首尊,便可以頤使意指,不可一世了?便可以觀天下百家如無物了?恐怕事情並如此,至少,青城派便沒有這個涵養,本派家務事自由本派全權處理。任何人不能。也無權干預,對你來說,也是一樣!」 凡慈寒瑟的道: 「是這麼說嗎?道友。」 用力點頭,淩澄蠻橫的道: 「正是!」 急匆匆的,「北刀」穀百恕再也忍不住搶了上來,他十分難堪的道: 「二位掌門二位道長,唉,這是何苦,這又是何苦?且不說當著二位派下一干弟子之前,便是孤竹幫的對頭也還在那裡呢,叫人家看咱們笑話不是太說不過去了麼?將來傳出去我們又怎生下臺哪?」 凡慈道人冷冰冰的一笑,道: 「谷施主,老道與你,可謂多年方外至好,想你也明白武當一脈的傳統流風,本派素嫌殺率,重仁恕,主恬淡,忌利欲,高覺慈,厭橫暴,便是此次前來,也是看在施主你及淩澄道友的多番邀請之下,但可恥的是老道亦党中了邪言之惑,誤信片面之詞,幾乎便鑄成大錯,好在及時查覺,懸崖勒馬,尚猶末晚,否則,怕不為天下人指責,三教同道所非難?」 銀髯無風自拂,這位武當派的大掌門又語聲鏗鏘的道: 「出家之人,首戒七情六欲,道家一流,更宜慈悲寬和,有出世超俗之風,老道愚魯,自知跟大空之境尚遠,但,可悲的是,卻覺有同教道友比請老道更為不及者!」 他一側臉,目光炯托的注視紫千豪,穩重的道; 「紫施主,青城派『玄雲三子』果是至你處善言勸說進諫麼?」 紫千豪冷靜的道: 「不,他們是合同「黑流隊』及『銀壩子』的大批江湖流冦進襲本山,濫施殺虐,瘋狂傷人,而本幫與『玄雲三子」往昔更無恩怨,他們三人之所以與那幹西陲敗類一氣攻擊本幫,乃因為他們和『銀壩子』的首領『白眼婆』莫玉之兄莫奇有著極深交情,受其重托之故,『玄雲三子』以方外之人卻屢犯殺戒,更與江湖黑道匪賊來往密切他青城派非但不問不聞,反過來竟將所有不是推到我們頭上,老實說,在今天之前,我本人根本未曾與他三人見過面,借問道長.他們又何向我進諫言?勸為善呢?」 一聲大吼,「大真子」淩虛厲叫道: 「胡說八道,一片謊言,山人等明明在干戈之前曾經一再向你勸說……」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 「祁老六!」 高聲答應,祁老六搶向前來,紫千豪緩緩的道: 「老六,告訴道長,你的右眼如何失去的?」 祁老六面色鐵青,獨目的光芒如蛇,他一把扯下右眼的皮罩,怒睜著那只黑窟窿似的,眼眶裡外血痕殷然肉蚯恐怖的瞎了的眼睛,充滿怨毒之色的凝視大真子,咬著牙,他血漓漓的道: 「淩虛老道,這只眼睛你還認得,是你的劍尖挑出來的哪!」 「大真子」淩虛睹狀之下,不由有點觸目心驚,他微退一步,強自鎮定道: 「胡說……貧道何時傷過你?」 祁老六仰天狂笑,激烈的指著對方: 「淩虛老道啊,你的好『青靈劍法』,作廢掉老子隻眼,但你呢?只怕沒占著什麼便宜吧?老子照樣給你砸斷三根肋骨!」 冷嗤一聲,「大真子」淩虛道人不屑的脫口說道: 「做你的夢!貧道見時被你砸斷三根肋骨了?只是劃破一點腿肉面已,你那幾手還差得遠……」 猛然淩虛一下子噎住了口,他這才體會到上了祁老六的當,是的,祁老六故意誇大言詞,激起他的好強好勝心,但他這一自認,不就等於承托出自己果真動過手,果真刺瞎對方一隻眼睛了?如此一來,方才的推倭否認,豈非自打嘴巴?自己招供出欺騙行為來了? 刹那間,淩虛道人的這股子窩囊尷尬可就不用提啦,他愣在那裡,老臉上是一陣紅,一陣白,欲說無聲,欲辯無力,甚至,連一抹掩飾的笑意也生澀到裝扮不出了…… 祁老六冷酷又惡毒的用一隻獨眼瞪著他,祁老六並沒有因為他的計謀得逞而流露出絲毫自得之色,相反的,那張瘦棱棱的面孔上更加布上一層嚴霜般的寒森與肅然了。 平靜的,紫千豪道: 「凡慈道長,淩虛道士方才的話道長定已聽到,這種不打自招的供述,相信比任何辯論爭執都要來得確實了當!」 頓了頓,他又道: 「道長,先前青城掌門淩澄道長已經說過,他青城『玄雲三子『乃是到傲節山去勸諫,而『玄雲三子」是用什麼方法勸諫我們呢?就以他們的利劍挑瞎我們的弟兄眼睛做手段麼?這種所得『勸諫』,亦未免過分暴虐,未免太也殘酷不仁了,只怕沒有多少白癡會甘心接受吧?」 深長的嘆息一聲,凡慈道人道: 「紫施主,不用再說了,這一切老道全看得清楚,唉,想不到憑老道幾十年的人生,閱歷,猶險受巧言曚蔽,做出善惡不分,忠奸不辨的愚事來,天幸祖有靈,默估寸心不昧,才能及時察覺正邪,分明曲直,才不為武當失顏,為天下蒼生留笑柄,想來委實令老道慚愧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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