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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貝羽也豪壯的道;

  「對,大哥,至多把這條命墊上,沒什麼大不了的!」

  進入帳蓬便未曾開口的「白辮子」洪超與「毛和尚」公孫壽亦激動昂烈的齊聲道:

  「大哥,我們全跟著你,死活也就是如此了!」

  左右一看,藍揚善亦不禁豁山去了,他大聲道:

  「來吧,管他奶奶的白刀黑刀,大家全抄著腦袋玩命,大阿哥,我們犯不上先擔心事!」

  紫千豪舉舉雙臂要求肅靜,他冷沉地道:

  「我孤竹脈,自創幫以來,可說飽經戰亂,歷盡辛酸,今日我們這一點小小的局面,全是往昔我們那些為幫犧牲的兄弟們用血肉與白骨疊集成的,我們所親嘗的痛苦太多,所體驗的風險更不在少,今天,我可以斷然的說,天下之大,沒有能令孤竹弟兄畏懼的任何物體,或者我們有一夭倒下去了,或者我們有一天腐朽了、但那將只是肉體的殞滅,而我們無畏的精神卻永遠不泯!」

  帳幕裡的每一個孤竹豪土——包括熊無極在內,俱不由激昂動容,群情奮起,假如不是在眼前的這種境況下,只怕一陣熱烈的掌聲就要爆出了,從他們發光發亮的眸瞳裡,從他們顫動的雙頰上,從他們握拳透掌的形態裡,紫千豪明白,他這批親愛無間,生死與共的弟兄們業已與自己的心聲相呼相應,交織成一片了。

  朝前一仰大拇指,熊無極由衷的喝采:

  「紫幫主,好氣魄!」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熊兄謬譽了。」

  素來者成持重的苟圖昌,現在忽然後口道;

  「熊老兄……」

  熊無極忙道:

  「苟兄,有話請說。」

  沉吟了一會,苟圖昌道:

  「關於『北刀』穀百恕與『青城派』掌門人淩澄老道相交深篤的這件事,熊老兄是從何處得悉?」

  熊無極坦率的道:

  「也是我的老朋友『白儒士』遊小詩在與起閒談的時候聊出來的,在傲節山時,我卻把這件往事壓根忘了,直到今晚紫幫主和我談起『青城派』的虛實內情時,我才鬥然想了起來。」

  苟圖昌追根究底的道:

  「遊小詩卻又是聽誰說起的呢?」

  苦笑了一下,熊無極道:

  「在一次對前裡,小詩是聽那『金鈴噹』賈宗成無意間說出的。」

  暗裡歎了口氣,苟圖昌道:

  「『白儒土』遊小詩與熊老兄你交情深厚,他不必致信口誑你,而『金鈴噹』賈宗成和淩澄老道又是師兄弟的關係,談及淩澄老道的事他就更不會胡說了,這樣看來,這個說法的可靠性幾乎是毋庸置疑了……」

  熊無極忙道:

  「也說不定是那賈宗成在酒後誇大了他掌門師兄與『北刀』穀百恕的交情呢,人嘛,三杯馬尿一下肚,說起話來有時就不太按實際了。」

  輕敲桌沿,紫千豪開口道:

  「熊兄,問題是,憑淩澄老道與『北刀』穀百恕的情誼,夠不夠得上搬請『北刀』的份量!」

  熊無極考慮了片刻道:

  「這樣吧,我一併提出,由大家推測推測看,淩澄老牛鼻子與『北刀』穀百恕的交情夠不夠得上請他出山。」

  紫千豪平靜的道:

  「請。」

  又搓搓手,熊無極道:

  「據遊小詩告訴我。『青城派』的掌門人淩澄老道頗精歧黃之術,尤對各種奇丹靈藥的煉製更有獨到之處,十五年前,『北刀』穀百恕獨自上青城山覽勝,卻在到達一處幽深荒僻的山谷時,被一種極為罕異的毒蟲『花斑蚜』咬了,這種毒蟲大小只如螞蟻,毒性劇烈,根本防不勝防,穀百恕這一被咬,還沒走出山谷便全身發高熱,雙目混飩,口吐白沫的暈絕在地,而恰好正遇著淩澄老道在附近採集草藥——那時這老牛鼻子還不曾接掌『青城派』的大位呢,他一發現有人暈倒,以他的醫術造詣及對當地環境的熟悉來說,自然一看之下便曉得穀百恕是著了什麼道……」

  苟圖昌沉重的道:

  「因此便救了他?」

  點點頭,熊無極接著道:

  「老牛鼻子非但救了他,還背負他回到青城第一觀——『大全宮』裡,為他細心調治,殷勤照料,穀直想一直在『大全宮』養息了一個多月才告痊癒,但是,也就在這一個多月裡,他與淩澄老牛鼻子便結成了生死之好,此後雖然各居一方,卻也經常保持聯繫。」

  坐在地下的祁者六不由哼了哼,低罵道:

  「那什麼『花班蚜』怎的不再毒一點?十五年前它若咬死了穀百恕這老王八,不就省下今天這麼多的麻煩了?」

  這時,熊無極又道:

  「紫幫主,關於『北刀』與淩澄老牛鼻子的內情,便是這麼回事。」

  微微頷首,紫千豪似等非笑的問苟圖昌道:

  「圖昌,依你看,憑他們這種交情,若是淩澄老道修書邀約『北刀』穀百恕前來助拳,這份量夠不夠呢,穀百恕來不來呢?」

  苟圖昌苦笑道:

  「只怕穀百恕要連夜兼程趕來了……」

  紫千豪深沉的道:

  「因此,我們就有了結論——明日之戰,穀百恕十有十成必然到場!」

  驀然下了決心,熊無極摯誠的道:

  「紫幫主,有幾句話,我想掏心稟明。」

  紫千豪忙道:

  「不敢當,熊兄,你我相處,有如自家兄弟,有什麼話何妨直言?又何庸如此客套?」

  那張生得並不堂皇的面容上,此刻卻閃泛出湛然凜烈,聖潔豪壯的光輝,熊無極慷慨激昂的道:

  「自從我熊無極為幫主德威感召,毅然投順過過來之後,這段日子多承幫主盛情厚待視同手足,我熊無極不是木頭,豈有不銘心刻骨之理,幫主知遇之恩,我熊無極無以為報,正好借著這次與『青城派』約戰之機略效微勞,紫幫主,那『北刀』穀百恕,我接下了!」

  帳中的孤竹群豪們立即起了一陣低微的騷動,紫千豪深深的注視著熊無極,緩緩的道:

  「熊兄竟願為本幫之事,擔當如此風險,實在令我心中感動,但是,我卻不能答允熊兄此舉。」

  熊無極急切的道:

  「幫主,你可千萬別誤會,我的意思,並不是說幫主你敵不過那穀直恕,只是全軍交刃,幫主仍須主持大局,調遣兵將,恐怕吃那穀百恕糾纏繞絆,有礙幫主的指揮應呢……」

  紫千豪誠懇的道:

  「熊兄,我絕不會想到其他的方面去,我只是就事論事,坦率直言,而且,我對熊兄也用不著客氣虛偽。有什麼,我便說什麼……」

  熊無極迷惘的道:

  「幫主之意思?」

  平靜的一笑,紫千豪道:

  「我之所以不答應要熊兄獨鬥谷百恕,並非是為了害怕熊兄擔受風險——你我交之以誠,系之以死,同舟共濟,患難與共,相信這一點熊兄是明白的了,熊兄就好似孤竹一脈的自家兄弟,有勞熊兄之處,我定去啟齒相求,把熊兄看做我孤竹一脈的手足,否則,那才叫見外呢。」

  呐呐的,熊無極道:

  「既是如此,為何幫主你又不允我去接戰穀百恕呢?」

  笑了關,紫千豪道:

  「理由很簡單,熊兄,你恐怕不是穀百怨的對手!」

  呆了一下,熊無極爭得面紅耳赤的道:

  「或曰不是,但我可也不含糊他,紫幫主,一夫拚命,萬夫莫敵,我這兩下子把式我自己明白,縱然就算敵不過穀百恕吧,至少我亦可豁將出去。和他弄個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搖搖頭,紫千豪和煦的道:

  「你看,熊兄,我這一說,你又衝動了吧;我就是怕你在無法取勝之下,心裡一橫,拚著和姓穀的來個同歸於盡的場面,這又該多不上算?假如你真的弄上這麼一手,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安心的了。」

  又不服,又不甘的,熊無極激昂的道:

  「這全是我自願如此,誰也怨不上你紫幫主,你就讓我鬥鬥他,看一看到底哪一個人才在最後笑!」

  紫千豪嚴肅的道;

  「熊兄,你的藝業在我們眼前的一班人來說,可算除了我就數你了,因此,在這次的全盤行動中,你個人占的份量非常沉重,易言之,你負的責任便關係到全軍的勝負強弱,熊兄,牽一發猶是能動全域,又何況是一個柱石人物的調遣?所以,你越須平心靜慮,忍耐沉著,為大家著想,且不可稍有意氣用事之處。」

  一番話,說得熊無極火氣消了大半,方才的激動也逐漸平靜下來,他有些尷尬的搓著手,嚅嚅著道:

  「對不起,幫主,我是一時腦子沒有轉過彎來。」

  笑笑,紫千豪道:

  「沒有什麼,熊兄,我知道你是個性子急躁,卻又豪義如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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