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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苟圖昌怒吼一聲,立時長嘯出口,他這嘯聲悠長而淒厲,直如雲霄,裂石穿金,像是能撕裂人們的耳膜,就在嘯聲拉著一個尖銳的尾巴驟而中斷的一刹,圍繞在兩船四周的百餘名孤竹兒郎已各自一個翻身潛下水底,水波湧動裡,齊齊奮勇遊近船身!

  半側轉,苟圖昌對著後面的公孫壽,將手中「牛角錐」上下連揮三次,公孫壽馬上焦雷似的大吼:

  「孩兒們,給我拚命拖!」

  兩百名施拉鋼索的孤竹大漢轟諾一聲,呐喊著奮力朝岸上拖扯河面的兩艘大船,緊接著,又有百名孤竹勇士跑步奔出,他們在「白辮子」洪超的率領下直抵河邊,立時各自尋著適當位置伏倒,每人手上的一架強力連珠今已指向船身!

  船上,那常天成亦馬上開始行動,他揮舞著手臂,厲聲喝道:

  「大家全守在自己的位置不要擅動,用弓箭和他們幹,近身的可以使手上傢伙給我作了,沒啥大不了,有我姓常的在他們啃不去半根鳥毛!」

  就在船上那些錦衣大漢紛紛張弓搭箭,各個伏身船弦之下自尋掩護的時候,「赤發顯君」常天成又將他手中大鍘刀掄起,在半空忽忽旋轉如飛,看樣子,他想再和先前一樣,再如法泡制一次——斬削水底的拖船鋼索!

  但是,紫千豪卻不容他再有第二次機會了,目光一寒,紫千豪斷然道:

  「殺!」

  苟圖昌馬上裂帛似的狂吼:

  「殺啊!」

  「白辮子」洪超一聲叱喝,機括「奪』「奪」之聲頓時響成片,萬千閃泛著冷電晶芒的利矢暴雨飛往似的猛烈射向船上!

  尖怖的慘號聲突然起落不息的傳揚,兩條船上十多個掩躲不及的錦衣漢子業已中矢滾倒,其中更有五六名「噗通」「噗通」跌了下水!

  於是,常天成也來不及再用大鍘刀斬削鋼索了,他呼轟將大鍘刀旋回掄斬,一片寒光銀輝繞射翻飛,咻然來回,就宛如一團電火裡在白雲裡,護著船體源轉流燦,威勢好不驚人!

  成千上萬的箭矢,流閃不絕的射去,但每一與常天成揮舞起來的光輪接觸,使自叮噹撞響,四散折碎,兩條船的船弦上,其他那十名特異人物也各各拔出兵刃,開始繞船掠走磕擊流矢,一干錦衣漢子也喘過了氣,全在張弓回射了!

  這時——

  兩條船的貼近河面上,突而有百多條「翻山爪」拋飛而起,水珠迸濺裡,就宛如百多條怪蛇,準確無比的「咚」「咚」將爪頭嵌砸進兩船的船體中,爪頭方一嵌連,百餘名一身黑色油布水靠的彪形大漢已矯健至極的攀索往船上飛升!

  紫千豪睹狀之下,立道:

  「停箭!」

  苟圖昌大吼:

  「停箭!」

  箭雨方位,船弦上的常天成已狂笑如雷,淩空的大鍘刀暴飛,『哢嚓』連響,血光猛濺,三四個甫始躍上船弦的孤竹漢子,此已被他的大鍘刀攔腰斬斷,齊齊厲嗥著翻仰下去!

  紫千豪目睹慘狀,神色驟寒,他冷森道:

  「圖昌去取那常天成!」

  答應一聲,苟圖昌暴掠而起,他懸空的身形在五丈之外猝然回轉,又斜斜出去了一丈有半,方待沾及水面,這位孤竹邦的第二號人物已拋下手中的葦杆,葦杆在水波上一蕩,他的足尖已倏然一點,藉力彈起,當他丟下了第二把葦杆,同樣施展過一次之後,龐大的身形已有如一頭大鳥般飛撲上了當前的第一艘船!

  船弦上,那正在揚威耀武的「赤發星君」常天成,斜眼瞅著苟圖昌掠落的身形獰笑一聲,霍霍飛閃的大鍘刀在一折之下再次斬翻了兩名孤竹所屬之後,倏然暴旋而回,兜頭罩向腳步尚未站穩的苟圖昌!

  青巾飄拂,苟圖昌猝然彈起,雪亮的大圓刀擦著他的腳底削過,銳風如嘯!他就勢在空中連連翻滾,胸前皮鞘中的彎刀短刀閃電也似射出六柄,同一時間,他的『牛角錐」也抖起一片藍光,暴卷攻敵!

  苟圖昌迎住了常天成,但情況並未好轉,由水裡攀升上來的孤竹兒郎仍然陷於浴血苦戰之中,他們有的尚未爬上船孩即被射落或砍下,有的好不容易躍了上來,卻又吃船上的錦衣大漢及那十名保鏢高手圍戰追逐,這時,只見兩條船的船弦兩側,船頭、船尾,僅是人影奔掠,對光閃泛,叱喝聲,怒吼聲,愕叫聲,悲嗥聲,夾雜著金鐵的撞擊聲與沉重的落水向場面異常淒厲與混亂!

  岸上。

  紫千豪神色平靜,默默無語,公孫壽則暴跳如雷的叱喝著他的兩百名弟兄傾力拖船,而此際,那兩艘龐大的船身,業已由河心十多丈的距離縮短為八九丈、五六丈了……

  嘩啦啦的一聲水花濺響,祁老六的身影由河西電掣般翻上了船尾——第二條船的船尾,他身形甫現,左手分水刺已當胸刺倒了一名錦衣大漢,大馬刀微斜猛斬,又一名錦衣角色被倒掉了半邊腦袋!

  連進連擊中,祁老六振吭大吼:

  「老大,我們得狠幹這些狗娘養的王八羔子……」

  他正在吼叫,斜刺裡,這條船上的四名保鏢人物已有兩個撲向了他,這兩個人,一個身材瘦小,猴頭猴腦,穿著一襲寶藍勁裝,手使一條「流星錘」,另一位卻強壯結實,滿臉橫肉,兇悍驍勇無比,那一雙大板斧揮舞得就似在潑風,照面之下,他們已與祁老六殺了個難分難解!

  驀然,在河水上游之處,一條人影踩著水如飛奔來,那人行動迅捷,像是在水面上滑行一樣,近二十丈的距離,就那麼眨眼間業已來至近前,那人左手短柄點鋼槍,右手雪亮大馬刀,英挺膘悍,宛似龍王爺座前的金甲二女婿,嗯,貝羽!

  當兩條船上的雙方人馬甫始瞥及貝羽的影子,他已突然拔躍而起,拋落腳上浮水,身體成一直線,筆直撲落到第一條船上!

  點鋼槍一盤猝挺,頭一個上前攔截的錦衣大漢已吃他戮出了四五步遠,咽喉的鮮血狂噴,這條船上那六名特殊人物中的一個黑農大漢掠前迎戰,卻險些叫貝羽狂閃的大馬刀砍掉鼻子!

  現在,雙方已成了膠著狀態的拉鋸戰了!人們在穿掠奔逐,砍殺攻拒,刀光霍霍,熱血噴濺,時見斷肢飛拋,頭顱滾落,而奇形怪狀的垂死模樣悚目驚心,令人作嘔的血糊糊肉塊也在毫不值錢的揚棄丟甩!

  緩緩地,兩條船相距岸邊只有兩丈多遠了……

  紫千豪鎮定的將手中「四眩劍」往前一指——

  率領強弩手散伏岸邊的「白辮子」洪超首先大喝一聲,大馬刀翻飛,縱身撲上船去,他後面,百余名手下立時將連珠弩倒背,有能淩空飛躍的緊跟著他們的洪大頭領掠上,輕身術不行的就乾脆泅水遊近了……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

  「這些來替侯龍寶保縹的角色倒還挺死心眼的,他們就是不肯降,也不肯離開船上……」

  熊無極意態飛揚的道:

  「紫幫主,我請求出戰!」

  紫千豪莞爾道:

  「不敢,熊兄請便!」

  「便」字剛剛跳進了熊無極的耳朵一他已脫弦之矢一樣暴射而出,寬大的黑袍兜風澎漲中,他已閃電般七次翻滾,出手便是他的看家絕活「金手三絞式」中最為歹毒精浩的一招——「纏龍臂」!

  他戴著「金犀皮」手套的雙掌刹那間分成千萬溜金團環轉,又宛似無數個狹長的金雷在交織纏繞,流射縱橫。於是,這條船上那六名特異保鏢人物中的一個已狂號如泣,整個身軀被震飛空中兩丈,又手舞足蹈的重重掉跌岸上!

  怪笑著,熊無極道:

  「娘的,你們這些無本生意的老祖宗也並不算什麼驚人哪,怎的只一個回合便吃我們這些末學後進擺平了呢?」

  與苟圖昌苦戰中的常天成看得真切,他也同時想起了來人是誰?驚想交集中,常天成厲吼道:

  「來人莫非是『金手煞』熊無極?」

  熊無極驀地讓開一柄砍來的樸刀,他順手一掌便把那偷襲的錦衣大漢腦袋砸了個稀爛,甩甩手,他笑道:

  「暖,正是你爹,兒子。」

  大鍘刀流燦如電,近斬遠砍,又快又狠,常天成一面搏鬥著苟圖昌亦是十分淩厲的攻擊,一邊嗔目暴吼:

  「姓熊的,你他媽是白道人物,整日掛的是俠義道招牌,怎的今天也兩腳插進泥潭,當起他媽的棒老二來了?」

  熊無極撲向那個先前口出狂言的胖敦敦三角眼塌鼻樑的人物,一面笑道:

  「你爹高興,娘的,你這紅毛鬼的行徑也並不比你爹高明到那裡!」

  那曾經大喇喇的要索取孤竹幫一百顆人頭的仁兄,一見熊無極對著自己撲了過來,不禁嚇得心驚膽臉面無人色,但是,怕是怕,寒是寒了,卻溜不得。也無處可溜,無奈之下,他只有硬著頭皮,大吼著揮動手中的一柄長喪門劍迎了上來!

  熊無極也不理那邊常天成的咒駡,他身形如電閃旋,出手便是金雷狂颶般的九十九掌十九腿,淩猛的掌風翻飛,強厲的勁氣激蕩,一照面中,即已將他的對手逼得連連後退,逃避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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