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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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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撫膝頭,紫千豪道; 「我待如何?好的,容我一樣一樣,一樁一樁的告訴你。」 他將「四眩劍」輕摩下頷,清晰而有條不紊的道: 「我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了希望與你們化怨解仇的心願,但你們卻堅不接受,換句話說,你們即是要與我便拚到底,非要濺血殘命不可,很好,我其實也並不把你們置於眼中,你們有這種狠毒暴虐的想法正是我無可忍耐的,而我雖然將你們除掉,我卻也心安理得了,因為在除掉你們之前,找已盡了我的本份來寬恕你們——」 雙目中有一股冷厲的光芒閃閃射出,有如刀刃上的寒輝,紫千豪語氣轉為無比凜烈寡情的接著道: 「你們渴望血腥,找就給你們.血腥,你們期盼痛苦,我就將痛苦擴張到底,你們圖求殺戈,我便趕盡殺絕;第一,關功偉,我要用淩遲的方法將韋小茹處死,而且我就在這裡,當著你的面,當著眾人的面,我要一分分,一寸寸的將韋小茹淩遲處死,擋然,我知道你和韋小茹是十分親蜜要好的,因此,你聽見她的呼號,聞及她的呻吟,目睹她淒厲慘怖的情狀,你心中的滋味只怕不會比身受淩遲之苦的韋小茹更愉快;第二,我不殺你,我要你親眼看見你所愛的人遭到酷刑之後用你心裡的痛苦來鞭答你自己,然後,我破你的丹田真力,使你便成廢人,此外,我要用匕首在你臉上雕出一些花紋,你自會明白,一個人的面孔上若是雕上了那些花紋,任那花紋雕刻得如何細膩生動,你那面容也會變得不太雅觀了;第三,我將趕在你的面前到達中土,連夜殺淨你家中老小,燒光你的安居,而你纏綿病榻上的老父關心玉當是我首先格殺的目標;第四,找將分兵再次血洗『玉馬堡』,而這次的血洗,我會做到令『玉馬堡』片瓦無存,雞犬不留,連你們的最後指望與寄託也一遭加一毀滅:這種種,我絕對可以做到,我更敢擔負所有的後果責任,天下武林雙道,若有任何人,任何幫派看不順眼要出來插手管事,我全接著,就在西陲,我們不妨展開漫天血戰,殺他個天翻地覆!」 冷厲的,望著早已驚恐震駐得面無人色的這一對青年男女,紫千豪又暴烈而狠毒的道; 「這所有的一切後果,其引發的原因卻全在你們身上,只是為了你們不肯化怨解仇,只是為了你們那一丁點可憐而幼稚的英雄氣概,更只是為了你們天真的,自以為是的那種尊嚴!」 說到這裡,紫千豪狠惡的大喝道: 「仇三絕!」 「振奮而激動的仇三絕應聲而出,躬身侍命,紫千豪猛的道; 「你是本幫刑堂堂主,對』淩遲『之刑應該頗有心得,你給我親自動手,重重的割,輕輕的劃,讓她慢慢的死!」 高聲答應,仇三絕左邊塗滿了白色金創藥的面頰也忍不住殘酷的痙攣起來,他有些步履路珊的行出——在黑沙谷中,他與陸安搏鬥之時曾吃陸安以銀旗旗杆震傷了內腑——但是,他卻顯然十分樂意現在要做的這件事,只見他右掌一伸,旁邊,一名孤竹弟兄已雙手捧過一柄鋒利無比的匕首來! 於是,就在仇三絕的右手五指剛剛握緊了那柄匕首,當匕首尖銳的頂端閃泛起一抹泌人肌膚的寒光時,站在那裡的關功偉已在驀然一抖之下毛骨驚然的嘶聲大叫: 「住手,你們給我住手……」 紫千豪好像並不意外的微微一笑,他平靜的道: 「你還有話要說麼?」 臉上的五官全痛苦的扭擠成一團——那是一種至極的內心痛苦的表露——關功偉全身劇烈的抖索著,他悲厲絕望的慘道: 「我願意了……紫千豪,我願意和你化解仇怨了……我答應你,所有的仇恨完全勾消,糾葛通通消除……我決不再尋你報仇,決不再與你為敵……我會回去勸說我爹……我會前往勸阻韋叔父……紫千豪,我以人格保證這些諾言,只要你放棄方才所說的那些計畫!」 仇三絕大罵一聲,手中匕首已霍的倒翻,刀口朝上,便待找著那早已驚恐欲絕,軟攤成一團的韋小茹下手,關功偉見狀之下,不由魂飛魄散,五內如焚,他聲嘶力竭的掙扎撲騰著狂吼: 「不,不,不能動手……小茹啊……紫千豪,我答應你了,你說什麼我全都答應,只要快叫他住手……」 冷冷的,紫千豪道: 「三絕且慢——」 他又盯著那驚駭瘋狂,血氣翻騰的關功偉道: 「你說話算數麼?」 連連點頭,關功偉力竭氣浮,涕淚縱橫的叫: 「我以性命擔代……以人格擔保……你叫他住手……紫千豪我全答應了,你快叫他住手……」 緩緩的,紫千豪道: 「他已經住手了。」 果然,仇三絕業已將匕首交還了他身旁的那各手下,又步蹣跚的走回原位落坐,這位在孤竹幫執掌幫律的『鐵旗堂』堂主,早就曉得他的大阿哥是在虛張聲勢,全是在以壓力迫令那毛頭小夥子自行同意他想解仇,用這種有驚無險的方法未絕後患,他明白他的大阿哥用心之苦,是而他的表演也就更形象逼真,逼真得簡直使紫千豪本人也有些提心吊膽了呢…… 現在—— 關功偉驚魂甫定,心腔子尤在劇烈的狂跳著,喘著氣。抖索著身子,他伸展雙臂,用力掙扎著欲待撲向韋小茹的那邊。 紫千豪低沉的道; 「讓他過去。」 扶持關功偉的兩名孤竹弟兄立即鬆手退後,關功偉一個踉蹌。已經搶到韋小茹跟前,他悲痛又如釋重負的大叫: 「小茹啊……」 架著韋小茹的另兩名孤竹壯漢也識趣的鬆開手臂讓到一旁,韋小茹驀然哭出聲來,她迎上一步,整個軀體便宛似癱瘓了一樣倒進了關功偉的懷裡! 兩個人不顧一切,緊緊擁抱著,他們擁得那麼有力,貼得如此密切,就好像兩個身體共合為一了,仿佛在刹那間天地僅成混沌,萬物全幻虛渺,蒼穹之大,僅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一樣,嗯,這一對患難鴛鴦,業已到達渾然忘我,旁若無人的昇華之境,此刻,在他們心中,除了他們所愛的對方,再不會有別的什麼存在於他們的意識中了…… 紫千豪不由蕪爾,他倒首,低聲向仇三絕道: 「這就是男女之間的那個『愛』字了,三絕,很奇妙呢!」 仇三絕苦笑道: 「大哥,也只有你才能想出這種法子!」 微微一歎,紫千豪道: 「為了化戾氣為樣和,為了減少生命的犧牲與不絕的殺戈,我想,大家應該瞭解我這不得已的手段……」 真誠的,仇三絕道: 「大哥,所有的人都會瞭解的,你這用心之苦,實在至極了……」 就在四周幾百雙眼間又感歎的注視下,好不容易,關功偉始于韋小茹雙雙分開,這時,他們也才醒悟了先前的衝動與失態,於是,那兩張蒼白憔悴的面容,頓時便又都湧起了一層病態的羞澀紅暈…… 和煦的一笑,紫千豪道: 「我沒有騙你吧?關功偉,你們都還年青,正該有個美麗的遠景期待你們去共同開創,而你們也有權享受生命快樂,這人世間也有很多值得留念的地方呢;如今,你們仍然保有了你們的家園,親人,幸福,以及你們自己的未來。這些,不比血腥的殺戈與無休止的仇恨要完美的多麼?」 關功偉與韋小茹全羞紅了臉,全微垂下頭,說不出他們此時心中是些什麼感覺,甜?酸?辣?如釋重負?心存愕恨?慶倖再生?仍有不甘?是感激?羞愧?迷惘?怔仲?抑是上述這些滋味的總合?不說以外的人,只怕連他們自己也分不清,也道不出了…… 紫千豪深沉的一笑,又道: 「好好回去,你們二位,我希望你們將來能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園,能平安渡過往後的歲月;二位,江湖風雲變幻莫測,能以退出,還是儘早退出的好,或者,異日我們見面的機會不多了,我在這裡祝福你們,永遠比翼雙飛,廝守到老!」 關功偉和韋小茹的兩雙眸子裡,刹時全盈滿了淚水,難說那是激動的淚水,喜悅的淚水抑或傷感的淚水,但是,他們的神色中已消失了那種怨毒的仇恨,邪惡的詛咒,以及英雄式的倔強了,現在,他們俱皆如此和善,如此溫順,就宛似一對久經患難之後又再重逢的小倆口一般…… 揮揮手,紫千豪道: 「送他們下去,替他們悉心治傷,我要他們兩個好好的活著,順順當當結成連理,歡度歲月!」 四名孤竹勇士走上前來,這一次,他們顯然是溫柔多了。他們不再橫拖直曳,而是小小心心,謹謹慎慎的將關功偉與韋小茹扶了下去。 一側—— 「二頭陀」藍揚善站了起來,他躬身道: 「稟大哥,那關功偉小子傷得不輕,尤其流血過多,元氣損耗至巨,既是大哥吩咐要他兩人好生活著。咱就非得親自動手去替他兩口子治傷不可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你去吧。」 藍揚善跟去之後,紫千豪又向「白辮子」洪超交待道: 「洪超,敵方所有的囚俘者一律遣回,由你率領五十名弟兄沿途護送至西陲邊界,送達之後立即返山,記住他們俱皆帶傷,一路之士須要妥加照應,不可有失!」 洪超起身道: 「遵大哥諭。」 紫千豪又道: 「你去點齊人馬先行啟程,用不著等我們了!」 抱拳躬身,洪超馬上離開辦事去了,這時,紫千豪問仇三絕道: 「黑沙谷中。熊無極熊兄所傷的「黑白金剛」可已死了?」 仇三絕頷首道: 「全死了,熊老兄那『金煞手』可真厲害!」 微微一笑,紫千豪再將「斷流刀」俉侗召來,道: 「伍桐,你再去清點一遍傷亡,看看還有什麼須要收拾的沒有,一切舒齊之後,下令弟兄們上馬待行,哦,是了,受傷的弟兄切記仔細照拂!」 伍侗領命自去,紫千豪也站了起來,同時,那邊一直靜觀紫千豪審俘的熊無極、遊小詩、陳玄青及他的兩個門人亦走了過來。 迎上兩步,紫千豪笑道: 「待慢各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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