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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焦工貴點點頭,那雙白多黑少的眼睛眨動著:「我省得……」

  於是,很快的,他們兩人已潛至那群不明身份的打鬥者右側,隱在一叢矮樹後,君惟明謹慎的往那邊瞧去,而這一瞧,卻瞧得他全身一震!

  在君惟明身後的焦二貴立即發覺了自己當家的這種異常反應,他一邊伸頭也朝裡頭窺探,邊納罕的悄聲道:「公子,有什麼不對?」

  君惟明深深籲了口氣,道:「二貴,我的預感靈驗了!」

  焦二貴正想回話,目力所及,亦已看清了鬥場中的幾個人,他頓時振奮得無以復加的顫聲道:「公子,公子,老天啊,那是夏一郎這狗操的?」

  君惟朋閉閉眼,欣慰的道:「是他,我就在方才還有這個感覺——會遇上他……」

  一時急躁難當,焦二貴磨拳擦掌的道:「我們出去吧?公子,夏一郎有些鋌不住了呢……」

  君惟明笑了笑,道:「當然。」

  「然」字還在他舌尖上翻動,焦二貴已迫不及待的猛躍而出,他的白袍在夜色中閃過一抹暈光、同時「嘩啦啦」一聯暴響,頸項上掛著的那串拳大骷髏帶已摘到了手中,大馬金刀的一站,他徒然大喝:「住手!」

  不用他叱喝,就在他踏出隱蔽處的一刹,拼鬥中的六人即已警覺有變,齊時分往各處躍開!

  那邊,是五個體魄修偉的彪形大漢,五個人全是一臉的絡腮鬍子,手中也執著一式的兵器——「飛角」,這種飛角是兩支各長尺許,打造成牛角形的尖利武器,中間以小指粗細的鐵鍊綴連,它是前銳後豐的,十分沉重,可以握在手中攻敵,也能以鐵流星的招式飛旋縱舞,傷入于十步之外!

  右面,站著的卻正是那身材瘦削,面容在蒼白裡微帶憔悴的「鬼見愁」夏一郎!

  焦二貴這突然的出觀,就好象是從地底鑽出來的一樣,不僅那五名手使飛角怪客一下子愣住,就連夏一郎也吃了一驚!

  焦二貴哈哈怪笑,大吼道:「我的獨兒子,連你幹老頭焦二爺也不認識了麼?」

  立刻,夏一郎也認出了來人競是他的老兄弟焦二貴,這一刹間的驚喜,幾乎使他連眼淚都流了出來,在無比激動中,他抖索著大叫:「是你!焦二哥,這真是鬼差神使,鬼差神使……」

  焦二貴大步踏近,用手一指對面五人,翻著白眼道:「咱們哥倆且慢敘舊,這五位,是何方神聖?又怎的和你在此幹了起來?更競用這等下三流的群毆陣勢?」

  夏一郎將右手上緊握著的「紫鱗刀」換到了左手,他目光如刃般的怒視著對方五人,凜烈的道:「二哥,『小玄洞』的『飛角五豪』就是他們了!」

  焦二貴「嗤」了一聲,冷消的道:「被童剛那狗才收買過去幫間為奸的『飛角五豪』就是這五塊廢料?媽的,真叫『吃屎的狗竄不上南牆』,連打個小仗也是以多欺少!」

  這時,「飛角五豪」中為首那個赤臉壯漢再也忍不住了,他虎吼一聲,鬚眉俱張的厲叱道:「想你就是君惟明那死鬼手下的餘孽之一焦二貴了,姓焦的,君惟明那小子已挺了屍,你們還不樹倒猢猻散,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了此殘生,猶想奢望在這裡興風作浪,撈點本錢回去?個舅子的,你別在做夢了!」

  另一名「飛角五豪」中的人物也冷淒淒的道:「大哥,他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們哥幾個不妨成全他們,就讓他們一起到黃泉路上和君惟明對著盤兒喊冤吧!」

  焦二貴鼻孔中重重一哼,道:「可憐你們幾個蠢材死在眼前,尚不自知,還在那裡吹你媽的邪牛皮!得!光說不練算不上漢子,你們這就上吧,看看是你們要進棺材,還是我們!」

  夏一郎這陣子也已緩過氣來,他一揚手中「紫鱗刀」悍野的道:「二哥,咱們上!」

  對面的「飛角五豪」立即散開,那赤臉大漢嘿嘿冷笑道:「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稍停你們並肩了上了道,大爺們再一人撒一泡尿權當送行酒吧!」

  此言一出,「飛角五豪」的其他四人立時哄聲大笑,夏一郎氣得發梢上指,握拳擦掌,他大罵道:「老子要一個一個活剝了你們!」

  伸手按住了他,焦二貴陰沉沉的齜開了他那張大嘴,在兩排黃板牙的輕擦裡,他皮笑肉不動的道:「別緊張,五位老友,此刻你們就憑般高興,未免還太早了點,大家試試看,還真說不準等會誰為誰撤泡尿送行呢!……」

  接在焦二貴的話尾,左邊的雜樹陰暗處,君惟明已鬼魅似飄現,他跟著冷森森的啟口:「說得對,二貴,我只怕『飛角五豪』這五位曠古少見的英雄,今夜要吃點虧了……」

  「飛角五豪」料不到隱暗處竟然還有敵人潛伏著,他們怵然驚視,夏一郎卻已大叫一聲,「撲通」跪倒,激動得語不成聲:「公子,公子啊……是你老麼?果是你老麼?」

  有如金雷驟震,江決獄頹,「飛角五豪」聞言之下,簡直連魂也嚇掉,膽也駭破了,五個人猛然後退,又同時僵在那裡,五雙眼暴睜著,眼球都幾乎突出了眶子,他們在這瞬息間,就宛如墜進了冰窖,像是把血液凝固,腑髒也皆凍成麻痹的了……

  君惟明和胸的一笑,道:「我們稍後再談,一郎,你站起來。」

  抖嗦嗦的,夏一郎被焦二貴扶起,他猶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象在看一件稀世奇珍似的緊盯著君惟明端詳……

  焦二貴捏了夏一郎一把,低聲道:「你這麼盯著公於看做啥?他又不是一縷煙,能叫風給吹跑了?真他媽越混越成呆鳥了!」

  夏一郎咽著聲,抑制著自己奮昂的情緒,呐呐的道:「二哥……公子沒死?」

  焦二貴「呸」了一聲,罵道:「廢話,死了還能出現在這裡?如今先不談這些,咱們看看,公子就要收拾這個狗頭了!」

  此刻,君惟明朝著「飛角五豪」那麼灑逸而飄忽的一笑,他半側過身子,淡淡的道:「五位,君惟明致候,我活著,所以我須要回來索取點什麼,當然,我想列位也一定清楚我要回來索取的是什麼吧?」

  「飛角五豪」的五位仁兄不禁全感到身體涼冰,心往下沉,甚至連彼此五個人的面容看上去也都變成那等晦澀青黯了,他們控制不住的哆嗦著,不約而同的紛紛向後倒退……。

  君惟明也不逼近,他依舊平靜的道:「有道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列位,你們要還的就必定得還,而你們也該知道欠我的很多?」

  終於一咬牙,那為首的赤臉大漢硬著頭皮開了口:「君惟明……算你命大……但……但是,冤有頭,債有主……你回來報仇……就該找那出點子害你的人……我們……呢,我們只不過是替人當差跑腿……算不上是什麼角色,你……拿我們下手……未免有些說……說不過去……」

  君惟明微微一笑,道:「你們幫童剛為惡,協助他幹下那喪天害理的事,雖然你們的確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角色,但卻俱不可輕饒,至少,你們一死之罪是足可承當了!」

  赤臉大漢驚恐的叫道:「害你的是童剛,君惟明,你休要以強淩弱!」

  君惟明神色倏沉,狠毒的道:「我是替天行道,為自己雪恨!」

  「刷」的一聲,黑牛皮卷展開,君惟明的右手上已魔術般拉住了他那柄令天下英雄喪膽的兵器一—「天禪杖」!

  「飛角五豪」面容頓成死灰,五個人抖成了兩對半,他們眼僵直,唇發青,牙齒交互磕擊,那模樣,就還差一氣未斷了!

  君惟明歎了口氣,搖頭道:「失望失望,說起來在道上也是有名有姓的『飛角五豪』,不想竟是這般窩囊的貨色,難道說,你們五位就是以這付姿態在江湖上容身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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