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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細證真凶

  四周的這些精獷而豪勇的江湖漢子們聞言之下全笑出了聲,唐康一笑著,邊蹙著聲道:「我們以前每次見了公子,連大氣也不敢多喘一口,與公子說話也都提心吊膽,拘謹惶恐得很,卻不料公子竟是這般詼諧有趣,平易近人……」

  君惟明一笑道:「你們乃是叫我那點虛名嚇住了,其實,我和各位全是一樣,沒有什麼不同的,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照樣也是吃飯穿衣,有七情六欲……」

  唐康十分坦誠的道:「公子太謙了,人與人之間固然表面上看全無參差之處,但其根本氣質卻往往大相迥異,而能力之強弱,智慧之高低,行為之優劣,就更大有懸殊了,公子便是屬於那種上上之入,縱然公子在外面看來也與其他同類並無兩樣,但在人的生存範疇裡,奮鬥掙張的途徑上,公子卻已領先了好遠啦……」

  拱拱手,君惟明笑道:「好傢伙,你小子簡直把我捧上天了,唐康,看不出你外形粗悍,骨子裡卻十分玲瓏巧細呢……」

  就在唐康紅著臉打哈哈的時候,旁邊曹敦力已舐了雙乾癟的嘴唇,湊近到君惟明耳側道:「公子,呃,這一大半天下來,又跑了幾十裡地,喉嚨裡像是在燒著把火了,乾渴得熬不住啦……」

  君惟明吃吃一笑,道:「我險些忘了,唐康你們可帶得有水囊?」

  回答說有,唐康急忙吩咐手下弟兄自他們的坐騎鞍旁將三個羊皮水囊拿來,然後,他親手捧在君惟明面前,曹敦力雖然嗓子裡渴得一塌糊塗,卻不好先朝嘴巴灌,他扶著羅昆喝夠了,自己才貪婪的,咕嚕嚕一口氣送了半皮囊水下肚!

  君惟明也淺啜了幾口,然後,抹了抹唇角水漬,微笑道:「方才我還忘了問你,唐康,你們派在鐵衛府臥底的兩個弟兄,那扮伙夫頭的一位是怎麼進去的我們已知道,而余尚文又是用什麼法子混進去的呢?」

  笑了笑,唐康道:「很簡單,我們先想法子使他與原來的那個舊管事接近,時時給那舊管事點好處,由那傢伙為煤介,逐漸便巴結上了卓斯,姓卓的別的不貪,就貪金銀珠寶,又喜歡戴高帽子,這兩樣全好辦,老餘心思巧,城府深,說起好話來能將死人也哄得活,他拍那『無情馬面』卓斯的馬屁可以說都能拍得恰到好處,剛剛搔到他的心底;因此卓斯對他相當賞識,大約經過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卓斯的毛病老余已全拿在手裡,他算著時間差不多了,一面加緊暗地送金納銀——一共孝敬了卓斯有三百多兩黃金千餘兩紋銀,一面在卓斯那裡定得更勤快了,把個老卓哄得十分窩心,拍得他暈淘淘的,卓斯所謂號稱『無情馬面』,乃是在他殺犯人,動大刑,宰割那些毫無反抗之力的人時才會『無情』,他一見到那些黃白之物,既使無情卻也有情了;老余知道已經在卓斯前有了份量,然後,就暗通知了我們,我們呢?使用了一點小小的毒藥,給那個舊管事滲在酒裡服下,造成這傢伙一看上去是「急驚風」的意外,這位仁兄一伸了腿,老餘再自告奮勇,幫著替他把遺下來未妥的工作一跑一辦,搞得頭頭是道,有條不紊,姓卓的心裡一高興,再加上那些孝敬的力量,他這番事就這麼順水推舟的補上了……總之,這端子事前前後後,我們頗費了一些心血,詳細調查,安排步驟,配合行動,又傷腦筋又破財,弄得頭都大了,『大飛幫』不是好騙的,尤其那卓斯更精明,稍微露出點破綻全能將整個計畫搞砸,因此,行事之間,老餘自是謹慎小心,步步斟酌,連我們也提心吊膽了二三十天呢……」

  君惟明笑道:「如果這個計謀失敗,你們又花了這麼多的錢,你看關老九會不會把你們的上下牙床全敲掉!」

  以手摸頭,唐康裂嘴大笑:「幸虧老天保佑,終於還是成了,要不,公子你老說得一點不錯,我們當家的只怕就會一個個叫我們好看嘍……」

  君惟明又仔細的,問道:「那麼,余尚文又是怎麼和那個原來的管事認識的呢?他以什麼理由去和人家搭訕建交的?」

  唐康笑道:「長安城『大南市』有家十分氣派的油坊,那家油坊幾乎供給小半個長安城的需求量,公子知道?」

  想了想,君惟明道:「可是叫『協盛油坊』?」

  唐康點頭道:「不錯,那兒的掌櫃和老余是遠房表兄弟,由他給老餘掩護,冒充油坊的東家,老余就是籍這身份在市面上活動,當然,油坊裡其他上上下下也會打通了,用銀子、用威迫,他們自是服服貼貼,他們的原來東家是住在鄉下的,一年半載才來一趟,查查帳收收錢,一切店務都交給了那掌櫃處理,所以麼,老餘冒充起來十分方便,我們是早綴穩了那舊管事的,等在有一天他上酒摟獨酌之際,老餘故意經過他面前,漏下懷中一包銀票,那老小於看著了,喚回老餘交還給他,老余特為當著他面打開,一邊數,一邊千恩萬謝,那包銀票一共有五千多兩銀子呢——老小子先前當然不知道,否則他會不會交還卻頗成問題,當即老餘就給他戴上了頂『拾金不昧,至誠君子』的高帽,曲意奉承,殷勤巴結,又一再隱隱眩露自己的財富家當,那個舊管事腰纏幾文?豈有不受寵若驚,神授魂予之理?因此,他們馬上便談得十分投機,雙方全有相見恨晚之憾,一個有心,一個無意之下,公子事情還會不湊合麼?用不了三五天,老餘與那老小子竟像成了三五十年的好朋友一樣啦……」

  贊許的笑著,君惟明道:「很巧妙,由此余尚文便結識了那原來的」『大飛幫』『墀壇』舊管事,再由他引介給卓斯見面,跟著余尚文努力奉承卓斯,討其歡心,時機成熟,你們就做掉那舊管事,由余尚文順理成章的以一個外圈人身份接了那人的職位……」

  唐康道:「是的,公子,這就是我們替老餘安排的計謀……」

  籲了口氣,君惟明道:「你們安排得很仔細;很恰當,不過,也冒了不小的危險,真算是用心良苦了,為了探查我的仇家是誰,累及各位如此麻煩,我實在又是感激,又是過意不去,這等雲天高誼,還不知何時可以報還呢……」

  唐康急忙惶恐的道:「公子,公子,你老這是說那裡話來?『大飛堂』與公于的情深厚義豈是能以用任何字眼形容的?而公子對我『大飛堂』的恩典提攜,又是如何浩大廣宏?假如沒有公子,我『大飛黨』早已散了毀了,又豈能留存至今?我們對公子的這一點區區效勞,只怕尚及不上公子對我們所賜恩德的百分之一……」

  拈起一片枯葉在手裡捏碎,君惟明笑道:「好了,唐康,我們不談這些了;我再問你,你們這兩位潛伏進去的弟兄可曾傳回來什麼重要消息?」

  立刻興奮起來,唐康低沉而有條不紊的將他們這些屬於裡所得到的童剛那邊的秘密計畫說了出來,但是,君惟明卻有些失望了,因為,這些消息幾乎全是他都已知道的了;或者由方青穀安排的眼線傳回,或是由曹敦力透露,或是由在刀子莊裡遇上的穆厚說,或是那昨夜才率眾投來的田樸所言明,差不多唐康他們所得的內幕君惟明也全曉得了,有個一兩件不同的,也都是些泛泛之事,於是,君惟明皺著眉道:「唐康,你所告訴我的這些消息我大多早已知息,不過,余尚文只憑兩個人的力量能探查到這麼多秘密,也算相當不簡單了,他們幹得很有成效……」

  唐康慚愧的道:「公子,我們費了這麼多功夫,所得悉的一些消息,卻還沒有公子所知道的多,真是汗顏……」

  君惟明搖搖頭道:「不然——」他一笑又道:「我的消息來源大半來自我的一干舊屬,這是我便宜之處,因為我到底比較和他們接近,再者,我們用的方法不同,你們派人臥底,我卻用勸反手段,當然,我的法子直截了當,但卻沒有你們的計畫效果長了……」

  唐康苦笑一聲道:「公子,我覺得我們的收穫比起公子的成效來毫不見多,不過,至少我們總算證明了一件事……」

  君惟明道:「那一件?」

  唐康低沉的道:「就是證明那童剛的確包藏禍心,陰狠毒辣,卑鄙齷齪兼而有之,並且,我們也更肯定了姓童的對公子的遭害有著牽連!」

  用力點頭,君惟明道:「很好,這就是你們一番苦心後的代價了,而這個代價,唐康,比諳任何秘密都要來得有份量!」

  忽然,君惟明又若有所思的道:「對了,我昨夜潛進『鐵衛府』中之時,怎的沒見,也沒聊到有人提起那個叛逆雷照?」

  呆了呆,唐康驚道:「原來公子你們昨晚也是在『鐵衛府』?」

  笑了笑,君惟明道:「不錯,羅昆就是在那裡帶的傷,我們昨夜把『鐵衛府』鬧了個天翻地覆,一直到今早才突圍出來,跑到這裡……」

  一側,曹敦力也接口道:「我就是在這一次橫了心,跟著公子一道投過來的,昨晚上可把『鐵衛府』整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了……」

  睜大了眼,唐康呐呐的道:「公子,這樣以寡犯眾,輕從搏敵,不是太過冒險了麼?『鐵衛府』中,如今可是高手如雲,勢大力雄呢……」

  淡淡一哂,君惟明道:「我不是又好端端的出來了?」

  舐舐嘴唇,唐康又是擔心,又是慶倖的問:「但是,公子,為了什麼你老昨晚要進『鐵衛府』呢?」

  君惟明表情嚴穆的道:「為了到『血牢』搭救『紅豹』衣彪。」

  下意識的覺得有些不妙,但唐康卻忍不住問:「可救出來了?」

  君惟明慘然一笑道:「衣彪自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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