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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唐康笑道:「第一,經我們當家的派人查問各地出事現場的情形後,那些行事的手段與痕跡與公子往日習慣如出一轍,第二,有人大略看見過公子的形像外貌,加以詳細描過了,第三,「鐵衛府」的一批忠心弟兄,紛紛由隱匿的地方出現,投歸向一個不知之處,甚至連如今童剛掌握下的基業中若干公子舊屬也一波連一波的遁走掉!除了公子本人的號召力,還有誰能使他們有這種一心歸向的力量?尤其在可以說大勢已走的現在情況下?由這些事情的證明,我們當家的便肯定公子沒有死去,脫險歸來了,也肯定公子的仇人不是別個;十之八九必是早經涉嫌的童剛無疑!」

  吃吃一笑,君惟明道:「關老九是精得滑了,所以說人是老的滑,薑是老的辣,你們當家的在道上聞了大半輩子,就是以幹練精明,世故嚴謹撐起的招牌……」

  唐康微微躬身,道:「也是有公子你老的支持與提攜……」

  君惟明笑道:「唐康,這些日子沒見,你的口才倒學好了,為人也玲瓏多啦!」

  唐康忙道:「不敢,公子,不敢。」

  這時,君惟明回過頭來,招呼呆在旁邊好久的曹敦力走近,先將曹敦力的出身來由說了,再與唐康相互引見,然後,他道:「說來好笑,曹敦力是「大飛幫」的堂主,唐康你卻是「大飛堂」的「大把手」同樣兩個以「大飛」為名的幫會,一個是我的死敵,一個卻是我的盟友,今天二位在此結識,不知心裡會有些什麼感想?」

  曹敦力老臉發熱的道:「呃,公子,我是慚愧哪……」

  唐康也忙道:「公子,我也覺得汗顏……」

  君惟明豁然大笑,道:「怎麼你們一個慚愧,一個汗顏?這樣一來,你們不是就成了一竄混湯啦?不對不對!」

  搓搓手,曹敦力窘迫的道:「公子,我的意思是,雖然我們的幫名同為「大飛」,但人家唐兄的「大飛堂」卻憑般忠義,我出身的那「大飛幫」卻一窩子虎狼,兩相比較,呃,我不慚愧又能是什麼呢?」

  唐康低沉的道:「今日與這位棄暗投明的曹兄相晤,公子,我越發覺得「大飛堂」忝為公子盟友,公於出了事卻未能做快速有效的措施,拖了兩三個月才稍微有了點眉目,在這一端上,公子,我們豈不汗顏!」

  君惟明笑道:「你們二位全是客氣了,當然,曹敦力冒著生命之危,不與他的夥友同汙,反過來幫助我,這是一件頗值讚揚之事,而你們「大飛堂」也盡了全力了,更沒有汗顏的地方,你們總得要時間查明兇手哪,再說,也只是這幾天你們才確定了童剛的可疑性,而與童剛火拼來替我報仇,在你們「大飛堂」的力量來說,多少是沉重了些兒,這事非同可小,自然關老九要多做佈署嚴密淮備,否則,一個貪功急燥,莫說為我報不了仇,弄不巧,連「大飛堂」也一道坑進去了!」

  安慰的籲了口氣,唐康道:「公子真的……不怪我們?」

  君惟明搖搖頭,道:「真的,你們已做得很令我滿意了,唐康,我還能怎麼要求呢,莫不成叫你們在不明真象之前一起陪我吊頭?」

  幾句話,大夥兒全笑了,於是,君惟明邀請他們牽馬進入林中歇息,在唐康見了臥傷的羅昆,自是免不了又一番親熱寒喧,到各人都找著地方坐下了,君惟明開口問唐康道:「是了,唐康,舒雲這小子在什麼地方?」

  坐近了點,唐康笑道:「舒老哥在我們堂口裡。」

  君惟明點頭道:「這小子倒也機靈得緊,他一聽到童剛接位元的消息後便不肯轉回「鐵衛府」了,他大約一捉摸便不對勁吧?」

  唐康有些感歎的道:「說起舒老哥,公子,不是我在你老面前捧他的場,他對你老可真是赤膽忠心,一片至誠呢,固然,在他聽到童剛接掌你老大位元的消息後,感到悲憤填胸疑雲重重,但是,他不願回去的真正理由卻是『不事二主』,加上要替公子在外面查究兇手!他那一陣子十分消沉灰黯,在我和他的談話中,他隱約表示過要在公於復仇之後就追隨公子于地下,形態之間,十分苦悶厭世,我一再勸解,他卻聽不入耳,這種情形直到最近我們判斷公子仍然健在之後才好了過來,這幾日,舒老哥簡直象換了個人似的,一天到晚精力充沛,神采奕奕,探消息眼線,親自四處奔波,又幫著我們當家籌幄定計,忙得可當三個人使喚!他卻絲毫不顯倦容,比起以前他那種有氣無力,沮喪頹頹的樣子,可以說整個不同啦!」

  君推明籲了口氣,道:「我明白舒雲對我的忠誠……這些日子來,真也苦了他了,我這件事,在他的精神一宜是件極大的負擔與折磨?」

  唐康頷首道:「可不是,公子,那些日子舒老哥整天价茶飯不思,長籲短歎,活象失了迷了魂一樣,近幾天來,卻一頓能吃五六碗大白飯外加三四個饅頭,恨不得將我們吃垮……」

  君惟明笑了,道:「唐康,你們當家的好吧?」

  唐康恭謹的,道:「好得很,公子,托你老福了。」

  君惟明左右一看,又道:「你們忽然跑到這裡來做什麼?我委實料不到會在這個荒原野林中恰巧碰到你們……」

  唐康謹慎的道:「正是為了公子的事?」

  君惟明「哦」了一聲,道:「什麼事呢?」

  唐康道:「入夜後,我們將在長安城外一座小村子的村頭破廟裡與我們派進『鐵衛府』中的兩個眼線之一接觸,由他告訴我們最近的重大消息,再轉報回去給當家的知道,我們與他兩人約定,每七天見一次面通一次消息,而主持這樁行動的人便是我們哥兒六個,臨時由當家的輪流指派前采,今天便派定了我……」

  君惟明徐緩的道:「這麼說來,你們只是路過這裡了?」

  點點頭,唐康道:「是的,我們賓士了大半天,正想到達片林子裡歇歇腿,不想卻恰好遇見公子。以前幾次,我倆前往那村頭破廟之時,也都是在這片林子中歇腿的,這件無意之舉,那知卻給我們帶來了預料不及的意外之喜!」

  君惟明哈哈一笑,道:「說不定也給你們帶來了莫大的麻煩呢!」

  唐康忙道:「公子言重了」想了想,君惟明道:「唐康你所說的兩個臥底者,在『鐵衛府』童剛手下是偽裝什麼樣的角色呢?」

  唐康壓低了嗓門道:「一個在大廚房裡當伙夫頭,是我們用武力暗中要協一個『獨龍教』的頭目給介紹進去的,這個『獨龍教』頭目有寡人之疾,他偏偏又迷上了長安『東城美泰胡同』那一帶窯子館裡一家『百美樓』中的窯姐兒,幾乎每隔一兩天便要去上一趟,一天不去便成了失魂落魄,我們綴著這人好多天,才開始行動,將這小子截在黑巷裡,他既怕我們要他的命,又舍不下那窯姐幾,萬般無奈下,只有答應了我們的要求,當然,我們沒有說明要他介紹這人是為了什麼,另一面,我們以重金說動了那窯姐兒幫忙,加上功夫纏牢這小子,這小子每一兩天就往她那裡跑,而他要去那裡就必須經過大半個長安城和那片污穢地帶的黑暗街巷,他怕我們暗算他,自就不敢稍有逾規之處了,卻想不到這一手竟十分管用……」

  忽然,一邊的曹敦為插腔道:「可是,我卻認為有點冒險……」

  笑了笑,唐康道:「何以見得呢?」

  曹敦力擔心的道:「這個什麼『獨龍教』的頭目就算他且敢告密吧,說不定那一天他會暗裡約上幾個教中幫手對付你們,萬一他贏了,你們不就砸了?唐康笑道:「不會的。」

  曹敦力愕然道:「怎麼說?」

  撚撚頷下虯髯,唐康慢條斯理的道:「敵明我暗,這小子可謂防不勝防,再則,那種事,那種地方,他怎好意思約人同行?再說,他除非不出來,若是一出來便會被我們綴上,這小子便算一次有幫手,兩次有幫手,他還能次次有幫手?他總不能每次在癮頭來了的時候全得找人給他保鏢呀,這層道理他也自是明白,輕重稍一衡量,這小子除了屈服,那還有第二條路走?他知道,在經過那大半個長安城及美泰胡同一帶的窄巷黑街時,隨時隨地均都可能遭到意外。——只要我們認為他須遭到意外!」

  咽了口唾沫,曹敦力道:「難道說,他也不敢暗中向姓童的密告?」

  唐康呵呵大笑,道:「除非他不想到美泰胡同那邊的窯子裡風流了、他忍得了嗎?」

  曹敦力苦笑道:「會忍不住麼?」

  唐康笑道:「別人或者會,這小子卻不行,在女人那一方面,他似是需求特強,曹兄,就為了挑選這種性質的人,我們可著實費了不少功夫呢,一直暗裡查訪了好久,才頗不容易的找到了他……我們會向他提出警告,不可洩漏此事,否則,只要由他介紹進去的人一出事,他的腦袋馬上就跟著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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