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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金薇不再多說,一招手,領著二十名大漢快步沖向裡面。君惟明盯著櫃檯後的這位仁兄,冷漠的道:「如果你騙了我,朋友,你會十分後悔!「這中年人心頭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額,他強自鎮定,硬著頭皮問:「請教……閣下是誰?」

  君惟明硬板板的道:「現在不是你發問的時候,應該我先問你!」

  唇角一撇,他冷冷的道:「你是『大飛幫』的?」

  中年人又一次渾身抖了抖,他面色異常難看的,閉著嘴沒有出聲。君惟明暴烈的道:「我在問你!」

  這位朋友舔舔嘴唇,終於點了點頭:「是……」

  君惟明神色平板,緊接著道:「屬『大飛幫』哪一堂!」

  中年人一咬牙,語聲低啞:「『紫旗堂』……」

  君惟明再問:「除了你以外,『大飛幫』還有什麼人物在『銅城』以及這『留春園』裡?」

  中年漢子退了半步,他喃喃的道:「朋友……你不僅是逼問口供,你簡直是在叫我出賣幫本;背叛師祖了,你……你也太過份……」

  君惟明狠毒的一笑,道:「過份麼?這些事情與你們那些罪惡勾當比較起來,實在算不上什麼,而且,和你的狗命比較起來,恐怕就更算不得什麼了吧?」

  說到這裡,他雙目煞氣盈溢,形態酷厲得宛如一隻聳毛露齒的豹子,尖銳的道:「你說不說?」

  全身的肌肉都在觳觫,嘴唇也抖索不停,但是,這中年人物卻直挺挺的頂著脖子站在那,額頭青筋暴起,面孔上汗珠閃亮,他嗆啞的道:「不……我不能說……」

  君惟明並沒有太出意外的,點了點頭,他忽然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輕柔的,他道:「有骨氣的朋友,看情形,你也是個會家子,來,你出手吧,我先出手就算欺侮你了!」

  那中年漢子雖驚恐,卻強硬的盯視著君惟明,他嗓音抽搐著道:「你……你逼人太甚——」君惟明平靜的一笑,道:「是這樣麼?你應該曉得,」多少年來,我已是如此了……」

  此刻……

  梯口一陣步履聲響,方才奉派上去搜查的洪大賢他們,大約已經完成使命,準備下來了……。

  就在君惟明稍稍將目光向那邊移動了一點的當兒,櫃檯後,那個中年漢子已躍起,右手翻刺,不知在什麼時候他已將一柄鋒利的匕首握在了手上!君惟明那麼溫柔可愛的一笑,根本不躲不閃,他甚至連正眼也不向那越過櫃檯外襲而來的敵人看一下,左手閃電般暴揮——

  一溜金芒淬然映花了人們的眼睛,撲向君惟明的中年漢子已鬼號一聲,象被一股大力狠狠一撞似的倒仰回去,手中的匕首,也一下子拋開了老遠!正在匆匆步下樓梯的人們,似是陡然一怔,一怔之後,個個奮勇躍落,「血鐲煞」洪大賢下馬,飛撲過來,邊叫著:「公子什麼不對?」

  君惟明搓搓手,淡淡的道:「沒有什麼,大賢,你到櫃檯後面將我的一柄『斷腸叉』拿回來,如今,這玩意正插在一個人的身上。」

  洪大賢躍到櫃檯之後,他望了一眼四仰八叉倒臥在地下的那個中年漢子,此刻,這位仁兄早已突目裂嘴,血透衣衫,氣絕多時了,一柄沉重而短小的三寸金叉,正深深插入他的小臉,只留了一小截把手在外!

  洪大賢彎腰將金叉拔出,又在死者身上擦淨了血跡,然後,他回到君惟明跟前,雙手奉上。取回金叉,君惟明又收縛于左肘之上,他一面動作,一面冷冷的道:「樓上有人?」

  洪大賢恭謹道:「回公子,樓上全是隔成一間間的小廳,我們逐一搜過,直到最後一間儲物室內才抓出十幾個狗頭來,但這些混戰並非對方的人,全是些食客,他們是聽見樓下有變,來不及出,才各從餐飲的小廳裡奔出躲在儲物室去的,害得我們好找!」

  目光尖利的投注到那十多個噤若寒蟬,可憐兮兮的食客身上,在二十柄鋼刀的刀鋒之下,這些化錢的大爺們,一個個變得這般窩囊了。君惟明一揮手道:「放他們走!」

  一陣叱喝中,這十幾個食客如獲大赦般紛紛抱頭鼠竄,狼狽奪門奔去!洪大賢左右一看,低聲道,「金姑娘他們呢?」

  君惟明向內一指,道:「往後面追捕潘春去了!」

  洪大賢急促的,忙道:「那麼,公子,我們還等什麼?」

  君惟明鎮靜的道:「大賢,此處可有側門?」

  洪大賢怔了怔,呐呐的道,「不大清楚,但房子這麼深闊,我想,一定該不只大門一處出人口吧?」

  君惟明斷然的道:「你馬上帶著眼前弟兄,順著這片房舍往兩邊圍抄,有任何側門便門,全給我堵上!」

  洪大賢猶豫的道:「公子一個人進去?」

  君惟明轉身奔向裡去,只拋下了兩個字,「快走!」

  於是,就在洪大賢領著他的工十名大漢急步出門之時,君惟明也脫弦之矢般掠射入內。

  作為「留春園」門面的這幢樓閣之後,是一個不小的天井,天井兩旁,是分開左右的兩排房舍,接著天井,有一道辟著月洞門的橫牆隔著,君惟明穿過了月洞門,使來到了一個十分寬敞的院落之中。

  這個院落裡林木幽蒼,有假山棚榭點綴其間,再加上方池,兩處亭,三兩塊花圃,五六付石桌椅,七八條曲折小徑,也就佈置得相當不錯,頗富雅意了。君惟明毫無興致欣賞眼前情景,他略一流覽,末作遲疑,又身形如電般激掠而過!

  院落的盡頭仍有一道橫牆相隔,亦仍有一個精巧悅目的月洞門在那裡,可是,這個月洞門卻並沒有啟開,現在,正由兩扇沉厚的黑色門扉緊緊封閉!

  牆高三丈有奇,好象天牢的圍牆一樣,輕功稍差的人就別想簡單過去,牆頂上,更密佈著一些叉刀,鹿角棘,鐵三角等,專防夜行人潛越的設備、手腳不放俐落的人,若是冒險往上硬攀,只怕非但不易過去,等不好可能還得刮塊大肥肉下來!

  這個地方,雖說是君惟明以前開設的,可是他平日事務冗煩,各種枝節又多,再加上基業浩大,往來各地督查耗時,精神體力負荷至钜,有些時候,便是第一流的買賣他也無暇詳為兼顧,這「留春園」便是如此。昔日,君惟明來過兩次,可是沒有進到裡而過,現在,他到了這個地方,和任何陌生人闖進來的感覺一樣。一點兒也不覺熟悉。抬頭望瞭望這堵高牆。又看了看那兩扇緊閉的門扉,君惟明不由滿腔怒火,喃喃罵了一句三字經:「他媽的……

  不錯,這堵高牆莫說只有三丈來高,便是再加上一個三丈來高,也不足以阻擋君惟明的飛越。而君惟明本來也想一躍而過。但是,他卻正方待騰身的一刹前阻住了勢子,因為——他聽到了牆後傳來的一些聲息,一些兵刃撞擊與人們喝呐喊的打鬥聲息!

  略一沉吟,他不從牆頂飛越,卻快步奔到月洞門前,猛擂起門來。這一擂門,他才察覺出那兩扇緊閉的黑門是生鐵鑄造的!沉悶的擂門聲裡,君惟明拉開嗓子大叫:「快,快開門,我有消息稟招潘頭領——」幾乎是立即的,門後傳來一個粗厲的嗓音道,「你是誰?」

  君惟明急切的叫:「混帳東西,你是開門不開?我有緊急稟報!」

  門後那人毫不讓步;也強橫的破口大駡:「狗娘養的。你竟敢罵起老子來了?如今潘頭領與賀堂主他們正在圍殺一股奸徒,等事情完了,老子再出來找你算帳1」

  於是,君惟明笑了,他之所以不貿然沖越高牆,目的就要弄清楚牆裡頭到底是在搞些什麼名堂,現在,他已經清楚了。而這兩扇緊閉的門,便算是生鐵鑄的吧。就是再加扇也擋不住他哪!

  退後一步,君惟明暴旋而回,雙掌各自抖拋成一道半弧,又在半弧的終極處合在一起——猛然劈在門上!

  那兩扇生鐵鑄造的門扇,在「轟」然大震裡,就象突然被來自九天的六個巨神,用開山杵搗碎了一般,「嘩啦啦」團散飛崩,零碎的鐵塊與門框帶脫的紛屑泥磚,就宛如冰雹驟雨似的揚射向半空!

  搓搓手,君惟明漫步而入,在地下,已有三個灰衣漢子正在翻滾輾轉,呻吟不止——顯然,他們是被方才碎裂的鐵門渣屑擊中了!

  另外一個生著滿臉大麻子的粗壯彪漢,正手握一雙虎頭鉤,驚魂未定的楞呵呵瞪視著君惟明,圍牆兩邊,每隔十步站著一個青衫漢子,他們面對牆根,左右一字排開,估量至少也有六七十人之多,每人手中,全仰舉著一把連珠強弩,強弩射角,正對牆頂——換句話說,若是有人欲待越牆而過,品嘗一陣箭雨的機會將是避免不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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