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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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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偏是冤家路又窄 君不悔無精打采的道:「看樣子不會有什麼完滿的解決辦法……」 方若麗著急的道:「君大哥,別吞吞吐吐的只露半截兒話,你倒是說清楚,怎麼我一提到顧大叔,你的模樣就變了?是不是你和顧大叔有過誤會?」 歎一口氣,君不悔道:「小麗,令尊為什麼要囑你前去探慰你那顧大叔?」 方若麗眨著眼道:「聽爹說,顧大叔前些日出面幫他幾個朋友打場,結果卻栽了斤斗,弄得灰頭土臉的轉回來,幾乎氣出一場病,爹說,那次糾葛裡還出了人命,沙家兩兄弟全死了,爹怕顧大叔想不開,才叫我專程跑一趟,替他老人家寬慰寬慰顧大叔……」 君不悔鎖著雙眉,道:「你知不知道,那沙家兄弟是死在誰手裡?」 方若麗道:「這個爹卻沒提,顧大叔也陰著一張臉不肯多說——」 驀地一機伶,她睜大雙眼直瞪著君不侮,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君大哥……這件事,該和你沒有關聯吧?沙家兄弟的死,也不應與你扯上干係啊……」 君不悔低啞的道:「老實說,小麗,沙家兄弟正是被我所殺,顧乞那一頭臉的灰上,也是我給他灑上去的,我卻做夢都想不到姓顧的會和你家有這麼層淵源……」 方若麗有些失魂落魄的道:「天下事怎會這麼湊巧?卻又巧得何其不幸……君大哥,顧大叔的為人我最清楚,他的氣度可不算恢宏,尤其受不了人家的折辱,他與我爹結交了半輩子,爹還時常在這方面開導他……」 君不悔悶懨懨的道:「看來我還是早早離開府上的好,免得為你及令尊又添麻煩,姓顧的當時曾經有話摔下,說是必不與我甘休,日後非找我算帳不可,眼前不正待碰頭啦?」 方若麗急道:「你這個身子能往哪兒走?人虛脫成這樣,行兩步路還得拄著拐棍,也不怕倒在半路上?不行,君大哥,你絕對不能走!」 君不悔苦著臉道:「我也知道我的身體狀況受不了那顛簸之苦,小麗,我這不是扮英雄,充好漢,顧乞一旦與我朝面,光景八成是要砸,先不說我能否抗得住他,你父子夾在其間,豈非左右為難?我若不走,則如何收拾這個場面?」 咬著下唇尋思了好一會,方若麗才低聲道:「君大哥,你養傷的地方,是我們家後院,依顧大叔的習慣,輕易不往後院來,只要你躲在房裡少露面,兩個人碰不上頭,不就沒事了?」 君不悔想想,覺得這個法子不怎麼妥當,但哪裡不妥當卻又一時說不出,他用手抹了把臉,無可奈何的道:「目前也只好這麼辦了,小麗,你的口風緊著點,最好動個腦筋早早打發姓顧的上路,你不知道那把『缺月刀』,可歹毒得很哩!」 忍不往「噗哧」笑出聲來,方若麗捂著嘴道:「看把你嚇成這個樣子,你犯不著這麼怕他呀,顧大叔不是在你手下栽過斤頭嗎?就一陣工夫,他也練不出另一套神仙把式來,你含糊什麼?」 君不悔澀澀的笑著:「憑我現在的這副身子骨,如何搪得過顧乞哪『絕一閃』?再說;好歹也要考慮到令父女的立場,不能叫你們大作辣……」 左右一看,方若麗審慎的道:「曬太陽也曬夠了吧?該進屋去躺著了……」 慢慢從圈椅裡站起來,君不悔執著拐仗,開始蹣跚移步:「唉,活蹦亂跳的一個人,猛古丁就變成拄著拐棍的病號,想想也真不是滋味。」 過來挽扶著君不悔,方若麗笑道:「別自怨自艾了,又沒少條胳臂缺條腿,尚怕挺不起腰杆來?你放心,不出個把月,包管再還你一個活蹦亂跳—— 接著方若麗的語尾,回廊那邊突然響起另一個蒼啞的聲音:「小麗侄女,叫那拄拐棍的東西給我站住!」 方若麗聞聲之下,神色驟變,她一刹的僵窒之後,面龐慘白的回過身來,我的老天,回廊盡頭可不正站著顧乞?顧乞旁邊,便是表情尷尬,雙手直搓的方夢龍。 不用再看,君不悔光聽腔調就知道來人是誰了,他先是大大的一愣,繼而扮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吃力的旋身面向回廊——乖乖,顧乞那個凶神惡熬般的模樣,就差撲上來生啖活人了! 方若麗急忙搶前兩步,把自己擋在君不悔面前,一邊朝著顧乞斂衽為禮,一邊強笑著道:「原來是顧大叔,不是說大叔下午才到嗎?這一刻卻是趕早了……」 冷冷一哼,顧乞寒著臉道:「小麗侄女,你且站到一邊,我要看看你背後那個人,辨認一下是不是那張臉!」 方若麗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笑得好蒼白:「大叔說的是誰呀,在家裡後院哪裡還會有外人?」 顧乞怒道:「小麗,這不關你的事,我與你爹自有區處,聽話站到旁邊,不要惹大叔生氣1」 輕輕撥開方若麗,君不悔站了出來,沖著顧乞微微躬身,陪著笑道:「顧老,乍聽聲音好像是你,一見上面果然是你,有些日子不曾拜謁尊顏,顧老卻風采如舊,越顯英發……」 顧乞大喝一聲,雙目如火:「少給我來這一套,君不悔,真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投進來,這一遭,我看你還有什麼戲法可變,還有什麼僥倖可求!」 君不悔深深吸了口氣,仍然堆著那一臉難看的笑容:「顧老,且請先息雷霆,聽我一言;上次的那檔子衝突,其咎實不在我,顧老你幫著『無影四狐』那一干姦淫擄掠無所不為的強盜找上『飛雲鏢局』的大門,又待勒索銀錢,又待取人性命,委實也太霸道了點,我們總不能伸長脖子任由各位圈套宰割吧?因而雙方動手,有了傷亡,全是列陣比鬥下的結果,江湖恩怨,原本如此,我又有什麼錯失呢?」 顧乞也深深吸了口氣,以壓制住他激動的情緒:「不用扯那些閑淡。君不悔,是非屬誰更不必議論,我早告訴過你,事情並未了結,血債定須討還,上天有眼,竟把時機湊到面前,你就準備著挨刀吧!」 君不悔咽著口沫道:「顧老,難道你贊同『無影四狐』劫財劫色又蠻不講理的行徑?」 微微一窒,顧乞咆哮著道:「那是他們的事!」 君不悔誠懇的道:「但是,顧老你幫著他們為這種喪天害理的藉口上門尋釁,就是顧老個人的修養問題了,顧老,我們只是自衛自保,只是要求能活下去,莫非這也不對?」 顧乞大吼道:「沙家昆仲的兩條命你又怎麼說?」 低唱一聲,君不侮道:「他們要殺我,他們與顧老聯起手來要殺我,顧老,我並不該死,難道我為自己的生存掙扎都錯了?我以寡敵眾,幸而不死,沙家兄弟謀人不成反受其害,亦是咎由自取,這總是一場對我而言不算公正的拼搏啊……」 顧乞一時難以為答,空自氣得臉紅脖子粗,連連跺腳厲叫。 「好個利嘴利舌的混帳東西,任你再是狡辯推賴,今天我也要替沙家昆仲報仇,找回我的臉面,其他一概不論!」 君不悔沙著聲道:「顧老,你是前輩,多少也該講點是非……」 雷吼一聲,顧乞的面孔扭曲:「住口,什麼叫是非?我就叫是非!」 這時,方若麗再度搶身上前,抖索索的仰著臉道:「顧大叔,你老是一向明禮尚義的,我從小就尊敬你,崇拜你,怎麼你老突然變了?變得這麼粗暴,這麼兇橫?難道說,為了一己的私怨,你老就把素來遵守的公正情理全拋舍了?」 顧乞表情十分難堪。說話就生硬了:「小麗,不要胳膊肘子往外拗,這樁事你少插嘴,我自有我解決的方法!」 方若麗淒淒切切的道:「大叔,這不是如何解決的問題,而是該不該用你的方法解決的問題,事情總有個黑白,道理也總有個是非,如果君不悔沒有過失為什麼接受這種懲罰?大叔,暴力不代表正義,更不能掩遮所有的罪惡……」 顧乞忽然陰沉沉的笑了:「小麗,你這樣對你大叔說話,不嫌過份了麼?」 唇角的肌肉不停的抽著,方若麗強忍住在眼眶中打轉的淚珠,咽著聲道:「我無意頂撞大叔,我只是在爭求一個明確的結論,一項有關良知的認定,大叔,你是我的尊長,我的親人,但淵源不該歪曲事實、親情不應混淆黑白,任何事在付諸行動之前,都應考慮到是否違背了做人的原則……」 顧乞臉色鐵青,呼吸粗濁:「好小麗,乖侄女,我從小看你長大,抱你背你,愛你疼你,到今天,你果然長大了,大得已經會教訓我、悻逆我了,我問你,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大叔麼?」 方若麗噎窒著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大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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