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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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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爾虞我詐幻似真 這時,喬少坤才擺了擺手,慢條斯理的道:「品三,便暫且放他一馬,莫再打了,這老小子說的話多少亦有幾分道理,我諒他也不敢擔著腦袋哄騙我們,你瞧瞧他那副德性,像有這個種?」 不等郭品三有所表示,古文全已一骨碌爬將起來,又是打恭,又是作揖,還帶著胖臉上斑斑未幹的涕涎:「當家的菩薩心腸,當家的果真是明鏡高懸,體察入微啊,我哥倆身上雖說不曾攜得有現成銀兩莊票,卻決計少不了列位的分毫,只待列位隨我到了地頭,便可如數敬奉。」 喬少坤寒著面孔道:「別扯些閑淡,你們到底把錢財隱藏在何處?」 古文全哈著腰道:「大當家,我只曉得個人的藏錢所在,至於顏灝那一份,卻必須問他本人才知道……」 身子抖了抖,顏灝淒淒惶惶的道:「不勞你們過問,我自己說了便是,我的錢,全放在家裡寢居間床頭邊上那只紅木矮幾的第二層夾層內……」 喬少坤滿意的「嗯」了一聲,兩眼直盯著古文全,道:「那麼,你的錢呢?你的錢又藏在什麼地方?」 古文全忽然目映淚光,長長嘆息一聲,緩緩把臉盤轉朝向君不悔,模樣中含著無限的痛苦與委屈,連聲音也透著如此的傷感:「不悔,你也跟隨我這麼些年了,這趟生意所得,原說好買上幾頃良田,頂下兩家鋪面,就此安安穩穩過那太平日子,你順便亦可娶房妻室傳宗接代,我主僕二人後半輩子都不用操心了,無奈人算不如天算,偏生砸了我們的希望……經過情形你全看在眼裡,不是我不履行前言,乃是形勢所逼,難逐心願……」 說著說著,他仰起面孔,讓那兩行清淚順頰流淌,淚水流過他血污狼籍的臉頰,便印下兩條婉蜒淡白的痕跡——表演之逼真,神態之鮮活,幾乎連君不悔都受了其滄然情懷的感染,第一個反應竟是滿心悽楚。 怔愕之後的管瑤仙立時發覺情況不妙,這殺千刀的古文全豈木是有心栽贓?執意要將一口莫須有黑鍋扣在君不悔的頭頂?驚怒之下她用力擰了猶在懵懵懂懂的君不悔一把,同時尖聲叫嚷:「姓古的,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們根本不認識你,又豈會與你同流合污?誰跟隨你這麼多年?哪一個又要和你賣田置產?你完全在自說自話,意圖嫁禍於人,誰宿了你,誰就是瘋子!」 古文全又是一聲浩歎,神色沉痛的道:「二姑娘,你不必懷恨在心,專挑這個節骨眼上報復於我,不錯,是我阻止不悔與你交往,也是我反對這頭婚事,但你卻怎生能以怨我怪我?你不想想,你們鳳城呂家乃是書香傳世,又獨豎武幟,地方上名門大戶,你自小嬌生慣養,盛氣囂淩,不悔一個半調子江湖人,卻如何與你搭配得起?再說你鳳城呂家三代無男,生的女兒是招贅,我迄今未娶,指望的就是不悔將來能在子嗣當中繼其一予我隊續香煙,若是任由你二人成親,豈不斷了我與不悔的後代?二姑娘,我是情非得已,你……你就好歹寬恕了我吧!」 隨口編造的故事,在古文全哀傷又幽屈的娓娓訴說下,竟和真情實境一樣,尤其兩邊雙方俱在現場,他卻瞪著一雙眼愣朝上套扣,這份功力,這等膽量,加上這層厚皮,不但把一個君不悔聽得張口結舌,管瑤仙氣得面青唇白,甚至連他的老夥計顏灝也迷迷糊糊,分不出是真是假了! 片刻的僵窒以後,管瑤仙才算定下神來,她憤恨得不住跺腳,指著古文全鼻尖的那只手都在發抖:「真正不要臉的東西,你以為憑你一張臭嘴就能混淆黑白、顛倒是非?就算你舌燦蓮花,亦難以無中生有,以虛做實,古文全,你是騙子,是個老奸,是個詐術大王,只有心智不全的人才會相信你!」 古文全垂下腦袋,居然顫巍巍的踉蹌了一步:「你要罵,就盡情的罵吧,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好爭,什麼可指望的?」 於是,喬少坤一聲冷笑,惡狠狠的沖著管瑤仙道:「姓呂的丫頭,我沒有發瘋,更非心智不全,我知道我該相信誰,更明白事情的真假虛實,你給我乖乖安靜下來、這裡還沒有你叫囂的餘地!」 古文全連連拱手,是替管瑤仙求情:「啟稟大當家;二姑娘出身名門大戶,環境優裕,習性自也嬌縱了些,務乞大當家見怪不怪,惠加矜恤體諒……」 重重一哼,喬少坤火辣的道:「我管他什麼鳳城呂家,什麼名門大戶?在這裡只得由我作主,誰也休想耍刁使蠻,一朝惹翻了我,再是嬌縱的習性也能給她捏成一團!」 管瑤仙氣急交融,不由激動的大叫:「你們都是些白癡、都是些蠢材呀?這古文全明明是在唬弄你們、哄騙你們,你們竟麼全當了真?我說過我二人從不認識他,以前也從未見過他,你們卻為何不信?甚至我的姓名也是他瞎編的,我姓管,不姓呂,我這一輩子都沒去過那叫什麼鳳城的地方……」 古文全深深的呼吸道,目光陰晦的瞧向君不悔:「不悔,你可不能對不起我,幫著二姑娘在這個關頭陷害我……不悔,那筆錢,唉,你叫我怎麼說?又叫我怎麼辦?」 君不悔滿頭霧水的道:「那筆錢?你是說哪一筆錢?」 古文全形色沮喪的道:「罷了,不悔,罷了,看開一點,把那筆準備買地產的錢交出來吧,那筆錢原也是喬大當家他們的,所謂來自何處,去自何方;我又何嘗不想實現我們的願望?但此時此情,卻是奢求了啊……」 驀地一機伶,君不悔趕忙大聲道:「姓古的,你休要含血噴人,朝我頭上栽贓,我不知道你為何曉得我的名字,卻決沒有代你隱藏哪筆錢財,你可別昧著良心陰損於我!」 古文全痛苦的叫:「不悔,你你你……」 那郭品三暴吼一聲,指著君不悔:「奶奶個熊,頭一遭是黑吃黑,這一遭是窩裡反,天下的奇事全叫我們遇上了,兀那叫不悔的混帳雜碎,你竟打算連你主子加我們十三人狼一口吞?娘的個皮,老子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狠法!」 君不悔雙手亂搖,結結巴巴的道:「這位大哥,這位大哥……你你你怎能聽信一面之詞?我同這兩個東西毫無淵源,素昧平生,又如何替他保管銀錢?姓古的全是憑空捏造,一派胡言,你們可別上了他的大當!」 突然間,喬少坤道:「姓古的叫古什麼?」 君不悔未假思索的道:「不是叫古文全麼?」 一指顏灝,喬少坤又道:「這個人的姓名呢?」 君不悔脫口道:「顏灝呀!」 喬少坤的頰肉跳動著,雙眼微微眯合:「看你叫得多麼滑溜順口?要不是朝夕相處,有一段長久的交往,你怎會知道他二人的姓名又稱呼得如此自然?」 君不悔悻悻的道。 「我是聽你們這樣稱呼叫這兩個人,才知道他們姓什名誰,至於你說叫得如此滑溜順口,我倒不覺得,其實只是兩個名姓,吐音咬字又何須艱澀?」 喬少坤陰沉的道:「好一張利嘴,卻任你翻江攪海,亦休想瞞過我這一雙招子,你當我幾十年江湖白混了?竟想給我來這一套障眼法兒?」 說著調他轉向古文全:「這傢伙叫什麼?」 古文全表面顫慄,話可說得流暢:「君不悔,大當家的,他叫君不悔!」 君不悔是無心人,一時不曾記起管瑤仙當著古文全與顏灝面前稱呼過他數次性名,而古文全卻是有心人,早把君不悔的名字記牢了,縱然對音不對字,順著音念總錯不了;他有本領硬將管瑤仙改了呂姓,還怕順著音念的名字出岔錯? 這時,君不悔才愕然道:「你說,姓古的,你怎知我是君不悔?」 搖頭歎氣,古文全顏容憂戚:「不悔,聽我的勸,不管你存心如何,我總是維護著你,你這樣做沒有用的,人家早就看穿識透了,你再不見機,只怕苦頭有得吃;算了,不悔,把我交給你買田置產的三萬銀子交出來吧……」 君不悔頓時跳起老高,氣急敗壞的吼叫著:「放屁,你通通是在放屁,我認都不認得你,又幾曾替你收藏過銀子?休說三萬兩,你連三分三厘銀子也從未交給我,你你……你是故意誣陷於我,古文全,你好黑好毒的心肝啊……」 古文全七情上面,竟淒然無語! 君不悔面朝管瑤仙,懊惱無比的接著道:「二小姐,你看看這成什麼天理、成什麼世道?無來由的居然背上這麼一口黑鍋,說又說不明,辯又辯不清,真叫憋死人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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