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龍乘風 > 五絕追魂殺 | 上頁 下頁
一七


  (三)

  在唐竹權的身邊,不但有兩盞詭異的燈籠,還有十個黑衣漢子。

  他們不但衣服是黑色的,連臉色也黑如煤炭。

  他們臉上的確塗上了煤炭。

  就算有人本來認識他們,但煤炭的顏色已把他們的本來面目完全遮蓋著。

  龍城璧的指骨格格作響。

  無敵門主卻居然笑了笑:「這個大胖子的武功很不錯,可惜就是脾氣暴躁了一點。」

  龍城璧冷冷道:「龍某的脾氣,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也許我的脾氣,會比他更壞。」

  無敵門主悠然道:「如果你向本座發脾氣,吃虧的不會是我,也不是你,」說到這裡,他伸手向小樓下倒豎著的唐竹權一指,然後又慢慢地說道:「吃虧的是他,因為他身旁的十個人,每人都有精絕的武功,而且,還有數之不盡折磨犯人的法子。」

  龍城璧勃然道:「你憑什麼用『犯人』這種字眼來形容唐竹權?」

  無敵門主淡淡道:「這裡是本座的地方,這裡的法律也是由我訂立和執行的,本座說他是個犯人,他就是犯人。」

  龍城璧沉聲道:「龍某不妨在這裡提醒閣下,他的父親是杭州老祖宗唐老人,世間上絕對沒有人能逃避得過他的搜索和報復。」

  無敵門主冷冷一笑:「別人怕唐老人,本座可不怕。」

  龍城璧的臉上不動聲色,但心中卻打了個結。

  在不久之前,他本來還是一無所懼的,但現在的情況又已生變。

  他並不為自己而擔憂,卻為唐竹權的安危而恐懼。

  反而唐竹權仍然像平時般豁達開朗。

  雖然他被人倒吊起來,但他仍然看見龍城璧。

  他居然哈哈一笑,大聲道:「你看見老子倒轉了,對嗎?」

  龍城璧苦笑著回答:「你的確是倒轉了。」

  唐竹權大笑道:「老子看見你也倒轉了,他奶奶的熊,這個世界真的變了!」

  龍城璧歎一口氣,喃喃道:「就算整個世界真的變了,天下第一號大醉鬼的性格,卻還是沒有變。」

  無敵門主默然半晌,緩緩道:「你若還堅持不肯與鮑天冰成親,唐竹權這個人很快就會變。」

  龍城璧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假若龍城璧不答允無敵門主,唐竹權就會變成一個死人!

  (四)

  晨曦。

  這是冷霧迷離的一個上午。

  在駱駝城的東北角,有一條狹長的小巷。

  這條小巷是駱駝城最貧困的一角。

  小巷兩旁,都有屋子,但這些屋子幾乎沒有一間是比較完整的。

  殘舊的屋宇,肮髒的溝渠,營養不良的臉孔,使這條小巷看來簡直就像人間地獄。

  在小巷的盡頭,有一間小石屋。

  這間小石屋雖然面積細小,但倒是整條小巷中最完整的建築物。

  住在這裡的是個又窮又老的秀才。

  他才學挺不錯,一手書法更是蒼勁有力,堪稱鐵劃銀鉤。

  可惜他的運氣卻太差,空有滿腹經綸,卻連一官半職也揩不上。

  他現在已快七十歲,並無妻兒,只有一個小書僮忠心耿耿地跟著他。

  小書僮的年紀已不少,他已三十八歲了。

  但他的身材卻和三十年前沒有多大分別。

  自從八歲那年一病之後,這個小書僮就再也沒有長大過。

  唯一變了的,是他的臉孔成熟了,顎下早已長出硬滲滲的鬍子。

  他變成了一個畸型的人。

  所以,他就叫阿畸。

  ***

  一個又窮又老的秀才,和一個三十八歲還沒有長大的書僮,他們所過的生活當然十分清苦。

  老秀才唯一的收入,就是替人縫製衣服。

  讀了幾十年書的老學者,居然在現實的環境下變成一個裁縫師,亦可算是潦倒之至。

  不過,他雖然已成為裁縫師,駱駝城裡的人,仍然稱呼他吳老秀才。

  他姓吳,名酌昭,字草山,除了寫字讀書之外,唯一的本事就似乎只有替人縫製衣服。

  文章不能賣錢,字畫也不值錢,養活吳老秀才和阿畸兩人的,是一手不太好,也不太差的針線功夫。

  這種人只是城市裡的小角色,沒有人會去關心他,也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日常的生活情況。

  所以,這種人的秘密,也往往不容易被別人所發覺。

  ***

  雖然現在還很早,但阿畸已醒了很久。他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到小巷中間的麵攤吃麵。

  這條窮巷也有麵攤,賣的麵雖然一點也不爽滑,但卻以量取勝。

  在別的地方,絕對沒有這裡的麵便宜,只消五分銀子就可以吃到一碗熱騰騰醬肉麵。

  麵很多,碗子也是大得驚人。

  阿畸的肚子雖然並不太,但胃納卻絕不比任何一個壯漢輸虧。

  一大碗堆到鼻子上的醬肉麵,很快就給阿畸連湯帶麵掃個清光。

  吃完一大碗麵之後,阿畸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對人生的祈望並不大,這一碗麵對他來說,已是了不得的享受。

  他還想吃一碗。

  但他每天只能吃一碗,再吃一碗,明天早上就得捱餓。

  阿畸曾有過這種經驗。

  經驗告訴他:明天的糧食倘若提早在今天吃掉,那麼自己就是個大笨蛋。

  雖然他叫阿畸,但還並不太笨。

  正當他準備離開麵攤的時候,突聽得背後有人叫了一聲:「阿畸。」

  阿畸的耳朵並不聾,這兩個字他聽得很清楚。

  也許他的聽覺極佳,他一聽就覺得這人的嗓子很陌生。

  他幾乎已可以肯定,叫自己的是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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