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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布狂風忽然輕輕歎了口氣,上前把兩人隔開。

  以他的武功,要分開這兩人,自然不是什麼難事,但常掛珠卻還是要追上去,好像非要揍足十拳不可似的。

  布狂風只好把他的穴道點了。

  鮑正行皺著眉,目注著龍眉道:「龍大當家,你跟咱們老大說了些什麼?」

  龍眉淡淡道:「老夫只對他說了兩句話。」

  鮑正行道:「兩句怎樣的話?」

  龍眉道,「老夫對他說:『白世儒欠你十拳,你現在可以向他討債了。』於是,常老大便照著我說的話去做。」

  白世儒怒道:「我幾時欠過他十拳呢?」

  布狂風望著他,歎道:「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明白什麼?」

  「龍大當家這樣做,只是為了要證明一件事。」

  「什麼事?」

  「江湖之上,最少有好幾十種法子,可以驅使別人去做任何事情。」

  白世儒臉色陡變,道:「這……這豈不是在使妖……妖法了?」

  「這算不算是妖法,那是見仁見智的事。」布狂風淡淡道:「但這最少可以證明,葉紅棉向郭堡主下毒手,根本就不是她自己的意思。」

  「是葉大娘這個老婊子!」鐵老鼠怒聲叫道。

  布狂風道:「世不管怎樣,事情已發生了,縱使現在如何討論,也是不切實際的。」

  龍眉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布公子所言甚是。」

  鮑正行道:「但要怎樣做,才算是實實際際,可收亡羊補牢之效?」

  布狂風說道:「首先要把郭堡主找回來。」

  諸葛酒尊一怔,道:「你早已知道郭堡主不見了?」

  布狂風點點頭,道:「不錯。」

  龍眉說道:「不瞞各位說,布公子與老夫,一直都保持著密切的聯繫,兩年前老夫前往血花宮,也是布公子一手安排的。」

  關中雄雙眉軒動,道:「龍大當家适才不是說過,那一次前往血花宮,乃是受郭堡主所托的嗎?」

  龍眉道:「不錯。」

  關中雄道:「既然如此,何以又會扯到布公子的身上?」

  龍眉道:「雖然是郭堡主托我去會見練驚虹,但若不是布公子親自安排引見,只怕老夫連血花宮的大門也闖不進去。」

  布狂風淡然一笑,道:「龍前輩這樣說,未免是過於謙遜了。」

  「絕不是故作謙遜。」龍眉歎息了一下,道:「即使老夫能夠闖進血花宮,那又如何?

  能見得看練驚虹嗎?又縱使老夫能見得看練驚虹,只怕事情還是會搞得亂七八糟,甚至弄巧反拙。」

  關中雄道:「未知郭堡主委託龍大當家往見練驚虹,究竟所為何事?」

  龍眉沉聲道:「郭堡主求練驚虹放過葉紅棉。」

  群雄聽到這裡,不禁都是為之面面相覦。

  忽聽見鮑正行大聲道:「葉大娘乃妖婆娘,她生下來的丫頭,豈可輕輕放過?正是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個什麼葉紅棉葉綠草,萬萬不能放過!」

  「這話不對!」忽然有個銀鈴清脆的聲音響起,原來是水瑩兒開口說話了。

  她在群雄注視之下,鎮定地大聲接道:「你們常說大丈夫恩怨分明,對不?」

  鮑正行道:「不錯。」

  水瑩兒道:「既是恩怨分明,就不該把母親和女兒混為一談。」

  鮑正行乾咳一聲,不再說話。

  龍眉凝視著水瑩兒,目露贊許之色。

  過了半晌,龍眉才慢慢接道:「葉大娘背叛了練驚虹,更使練驚虹為弑母殺子的『六親不認斷腸人』,這段血海深仇,練驚虹是絕對不會就此罷休的,但郭冷魂卻認為,葉大娘對不起練驚虹,那只是她一個人的罪孽,實在不該把葉紅棉也牽涉在內。」

  說到這裡,拈須長歎一聲,道:「那時候,郭冷魂很想親自登上飲血峰,見一見練驚虹,可是他卻不敢。」

  「胡說!」鮑正行大聲說道:「郭堡主是天下間著名的好漢,他不怕死也不怕強權惡勢,又怎會連登上飲血峰的勇氣也沒有?」

  龍眉道:「你知道他為什麼不敢上飲血峰嗎?」

  鮑正行道:「不知道!但我知道,郭堡主絕不是個懦夫!」

  龍眉歎道:「老夫又幾時說過他是懦夫來著?」

  鮑正行道:「既然如此,請龍大當家說出詳細因由。」

  龍眉又歎了口氣,良久才道:「郭堡主曾經在葉紅棉面前,發了一個誓。」

  「發誓發什麼誓?」鮑正行一怔。

  舒一照吃吃一笑,道:「這一問真是多餘,郭堡主這一個誓,必然是山盟海誓,但願跟葉紅棉永結同心是也!」

  龍眉搖搖頭,道:「並非如此。」

  舒一照奇道:「不是山盟海誓,又是發什麼誓言了?」

  龍眉道:「葉紅棉要郭冷魂立誓,這一輩子永遠不上飲血峰。」

  舒一照道:「這又是什麼道理?」

  龍眉道:「葉紅棉是怕郭冷魂會為了她母女倆的事,跑上飲血峰跟練驚虹發生衝突。」

  舒一照想了想,道:「如此說來,這位葉小姐對郭堡主實在是關懷備至。」

  龍眉道:「那是因為郭冷魂對葉紅棉太好,也太重視了,所以葉紅棉也不能不反過來為他設想一下。」

  舒一照道:「龍大當家可知道郭堡主那個誓言是怎樣的?」

  龍眉道:「他首先立下了一個這樣的誓,他說:『長白山百勝堡郭冷魂立誓,今生今世永不上飲血峰,如有違背此誓,定必腸穿肚爛而死!』」

  舒一照眉頭緊皺,說道:「這誓言好毒。」

  龍眉道:「但葉紅棉卻不滿意。」

  「這樣還不滿意?」鮑正行跳了起來,咆哮著叫道:「這小婆娘好不毒辣?」

  水瑩兒立時臉色一寒,冷冷地叫了一聲道:「鮑五俠,你為什麼又要罵人?」

  鮑正行訕訕一笑,道:「我不是什麼五俠六俠,也不敢隨便開口罵人!」

  水瑩兒吸了口氣,對龍眉道:「晚輩知道葉小姐一定有她的道理。」

  龍眉點了點頭道:「你很聰明,也很瞭解你們女人的心意。」

  水瑩兒道:「晚輩只是認為,葉小姐若要加害郭堡主,也就不要他發誓永遠不上飲血峰。」

  龍眉道:「不錯,你推算得半點也不錯。」

  舒一照忍不住問道:「但郭堡主發了這麼一個毒誓,她為什麼還不滿意?」

  龍眉道:「那是因為她認為這個誓還不夠毒辣之故。」

  白世儒也是不禁為之眉頭大皺,道:「這樣的誓還不夠毒辣,要怎樣才能算是毒辣?」

  龍眉道:「葉紅棉要郭冷魂發了另外一個誓,才肯相信他不會違背誓言。」

  白世儒道:「這第二個毒誓又是怎樣的?」

  龍眉道:「郭冷魂發的第二個毒誓,是說:『長白山百勝堡郭冷魂立誓,今生今世不登飲血峰,如有違背此誓,定必與葉紅棉一齊腸穿肚爛而死!』」

  白世儒呆住了。

  水瑩兒卻盯著鮑正行,道:「你聽見了沒有?」

  鮑正行臉上一紅,呐呐道:「聽見了,那葉紅棉倒是個多情少女,她是怕郭堡主為了自己,不惜甘冒腸穿肚爛之險違背誓言,所以就要她在誓言之中,加上自己的名字。」

  「對了,正是這樣!」龍眉歎息著說:「郭冷魂固然是個不怕死的硬漢,但這誓言是連葉紅棉也概括在內的,他又怎能連累葉紅棉也陪他一齊腸穿肚爛而死?」

  鮑正行「哎」的一聲,道:「是鮑某不對!是鮑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該死!該死!」

  舒一照笑了笑,道:「你是以胖子之腹度女兒家之心。」

  水瑩兒歎了口氣,道:「葉小姐這樣為郭堡主著想,實在令人欽敬。」

  龍眉道:「當時,郭冷魂是給葉紅棉死纏不放,所以才不得不立此毒誓的,否則,以他的性情而論,一定早已前往血花宮找尋練驚虹去了。」

  鮑正行道:「結果他沒有上飲血峰,反而托龍大當家去做這一件事?」

  龍眉道:「不錯。」

  舒一照道:「你不怕有去無回嗎?」

  龍眉道:「老夫生平只怕一事。」

  舒一照道:「怕什麼事?」

  龍眉道:「怕欠人情。」

  舒一照道:「龍大當家言下之意,莫非曾欠下郭堡主某種恩惠不成?」

  龍眉道:「不錯,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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