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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岳小玉琛深吸一口氣,道:「但老實說,這法于其實一點也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個笨法子,下下之策。」

  尤婆婆道:「不管是笨法子還是好法子,這總是一個法子。」

  岳小玉道:「但這樣做,對任何人都沒有任何好處。」

  尤婆婆道:「人在江湖,所做的事情都是無可奈何的,有時侯就算明知前面只有一條死路,但還是不能不繼續一步一步的走過去。」

  岳小玉忖道:「老子就不會做這種蠢事。」

  尤婆婆望著他,續道:「當練宮主查出一切真相之後,他立刻就親自去抓葉大娘。」

  「抓住了沒有?」

  「沒有!」尤婆婆道:「這惡毒的女人早已聞風先遁,離開了飲血峰。」

  岳小玉道:「練宮主有沒有追?」

  尤婆婆道:「他沒有親自追出去,因為飲血峰血花宮是他的根基重地,在形勢如此吃緊之際,宮主若再輕出,後果如何,是誰都無法加以逆料的。」

  岳小玉道:「練宮主不去冒這個險,那是明智之舉。」

  尤婆婆道:「練宮主並不是怕死,他本來就已決定陪著葉大娘進入黃泉道上,但他卻不想血花宮的這個基業毀於一旦,所以就把我這個師姊請了回來。」

  岳小玉道:「他要你繼承血花宮的一切?」

  尤婆婆道:「不,因為他知道我對血花宮全無興趣,我喜歡的不是飲血峰,而是遙遠的邊疆,浩瀚如海的黃沙大漠。」

  岳小玉一怔,問道:「沙漠有什麼好處?」

  尤婆婆道:「沙漠就像是喜怒無常的大海,它變幻無窮,有時熱鬧、有時暴虐、有時候更會出現海市蜃樓,甚至是幽靈的叫喊聲,又或者是初生駱駝在吃駱駝乳時所發出的聲音,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妙,那麼令人嚮往。」

  岳小玉聽得有點出神,心想:「雷金錢老是駕她老虔婆,但相處下來,這婆婆倒像滿懷思古之情的少女。」

  尤婆婆忽然長長歎息一聲,道:「但我再也不能看見黃沙浩瀚的大漠了,公孫老兒啊公孫老兒,你還記得蘇薩長老送給我們的銅號角嗎?」

  岳小玉心頭一凜,忍不住立刻追問道:「婆婆前輩,你剛才叫喚誰人來著?」

  尤婆婆道:「我是在說你的師父……笑公爵公孫我劍!」

  岳小玉更是吃了一驚,道:「我師父曾經和婆婆前輩一起在沙漠裡?」

  尤婆婆慢慢地點了點頭,臉上神情似乎正在緬懷著當年的大漠風光,道:「蘇薩長老是個很好很好的老牧人,他驅趕羊群的時候,聲音永不粗暴,面上永遠掛著慈祥的笑容。」

  岳小玉道:「那麼我師父又怎樣?」

  尤婆婆道:「他很頑皮,就像個還沒有成熟的孩子,有一次,他跟蘇薩長老為了一點芝麻綠豆般的小事爭吵,兩人吵得面紅耳赤,結果公孫老兒給蘇薩長老打了一拳,痛得連胃裡的食物都嘔吐出來。」

  岳小玉一怔,道:「你不是說蘇薩長老是個很慈祥的老牧人嗎?」

  尤婆婆笑了笑,道:「蘇薩長老對羊兒永遠都是慈祥的,但對人卻不一定慈祥。」

  岳小玉道:「難道他認為人類還比不上羊兒嗎?」

  尤婆婆道:「蘇薩長老只對善良的羊兒慈祥,因為它們絕不會做出對不起人類的事情,但人卻不同了,有時候為了一句話,甚至只是有人瞪了別人一眼,也會釀成可怕的命案。」

  岳小玉道:「所以蘇薩長老對羊兒客氣,對人類卻反而不客氣了?」

  尤婆婆道:「也不是對所有的人類不客氣,只要別人不去侵犯他,他仍然會像對待羊兒一般來對待別人的。」

  岳小玉道:「我師父侵犯了蘇薩長老嗎?」

  尤婆婆道:「沒有!」

  岳小玉道:「既沒有侵犯蘇薩長老,何以弄得面紅耳赤?」

  尤婆婆道:「蘇薩長老是為了打抱不平,所以才跟公孫老兒爭吵起來的。」

  岳小玉又問道:「我師父欺負誰人來著?」

  尤婆婆道:「他不肯跟我一起到天竺去。」

  岳小玉呆了一呆,道:「婆婆前輩去天竺有什麼事?」

  尤婆婆道:「沒有事,只不過想到異域地方走走。」

  岳小玉道:「但那是一個很遙遠的地方,而且路途險阻重重,說不定一輩子也走不到那裡去!」

  尤婆婆道:「你到過天竺?」

  岳小玉苦笑一下,道:「晚輩年紀還小,當然沒有到過那遙遠的地方,但人人提起天竺都是這麼說的。」

  尤婆婆道:「聽說黑拳僧不是帶了胡無法到天竺取拳經去了嗎?」

  岳小玉道:「說是這麼說,但我知道這是假的。」

  尤婆婆道:「何以見得?」

  岳小玉道:「黑拳僧和胡無法一定已經犧牲了,但許軒主不想常老大等人傷心,所以才造了這個故事來哄騙他們。」

  尤婆婆道:「是誰告訴你的?」

  岳小玉搖搖頭,道:「沒有人告訴我,這只是我的感覺。」說到這裡,神色黯然已極。

  尤婆婆歎了口氣,道:「孩子,你很聰明,黑拳僧和胡無法的確都已死了,但他們並不是白白犧牲的。」

  岳小玉昂起了臉,道:「這個我也知道,敵人就算可以讓他們躺下,也一定都出極巨大的代價。」

  尤婆婆道:「不錯,黑拳僧和胡無法的血,絕對不是白白流掉的。」

  岳小玉道:「婆婆前輩怎會知道這件事?」

  尤婆婆道:「你們的事,也就是我們的事,所以我就知道了。」

  岳小玉道:「婆婆前輩說的,是不是指你老人家和練宮主?」

  尤婆婆道:「不錯,練宮主一直都很關心你們跟神通教鬥氣的情況。」

  岳小玉道:「我師父又怎樣?他和練宮主是不是死對頭?」

  尤婆婆道:「死對頭倒不是的,但在過往來說,彼此道不同不相為謀,並無什麼交情就是了。」

  岳小玉道:「這一次郭堡主中了血花蓮掌力,又是怎麼一回事?」

  尤婆婆道:「孩子,有很多事情,都是必需慢慢來加以查察的,對人也是一樣,凡事切忌操之過急,以免陷入不可饒恕的錯誤陷阱裡。」

  岳小玉點點頭,道:「晚輩知道了。」心中卻是大不服氣,暗道:「常言道:『快刀斬亂麻!』又道:『兵貴神速!』可見慢吞吞做事的作風,就一定斬不了亂麻,也很難打得一場勝仗。」

  尤婆婆接著又道:「你師父不肯陪我到天竺,蘇薩長老很不高興,最後還打了你師父一拳。」

  岳小玉訥訥道:「我師父為什麼不還手?」

  尤婆婆道:「他若還手,那就不夠意思了!」

  岳小玉奇道:「為什麼?」

  尤婆婆道:「蘇薩長老若是武功高強之輩,他們當然可以大打出手,甚至來一場生死大決戰,但蘇薩長老除了練過幾招摔跤功夫之外,打架的本領實在平庸之極,你師父若回敬他一拳,就是恃強欺弱,自然是大大的不夠意思。」

  岳小玉想了想,不由點頭道:「亦是道理,亦是道理。」

  尤婆婆說道:「但你師父卻不甘心就此罷休,揚言在晚上就要展開驚人的大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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