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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舒一照道:「常聽人說犬牙虎爪獅子鼻,怎麼卻弄出一套母虎拳來?」

  常掛珠道:「雄虎用爪,母虎用拳,這道理你是不會明白的。」

  鮑正行乾笑道:「管他是虎爪還是貓拳,總而言之,黑拳僧的拳法打不過許多臭婆娘龜兒子就是了。」

  舒一照盯著他,道:「難怪那次你打勝了黑拳僧。」

  鮑正行得意的一笑,正待順勢吹牛一番,但總算及時省悟舒一照正在兜圈罵自己是個龜兒子,便立時住口不語,只當作沒有聽見。

  舒一照卻已哈哈怪失,冷不防常掛珠一個肘掌撞了過來,喝道:「現在不是玩耍的時候。」

  許不醉這才接道:「練劍之人,常會為了一把好劍,或者是一本劍譜,而不惜赴湯蹈火,歷盡艱險追求,同樣地,練拳之人,一旦知道有本厲害的拳經存在,也會不遠千里,不顧死活的去找尋。」

  舒一照道:「那是人之常情,不必智者而後知。」

  許不醉道:「黑拳僧既然嗜好拳法,自然渴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所以,他決定要到天竺,取那本拳經回來。」

  鮑正行道:「是不是有了那本掌經,就可以成為天下第一拳?」

  許不醉道:「能否成為天下第一拳,目前來說是言之過早的,但那拳經上所記錄的拳法,遠比黑拳僧如今所學的拳法厲害,這一點卻是無可置疑。」

  鮑正行說道:「這也不錯,他回來之後,至少可以把那拳婆子的牙齒統統打下來。」

  許不醉道:「黑拳僧與拳婆子無仇無怨,這兩人是不會打起來的,但黑拳僧還有無數厲害的仇塚,倘若他的拳法本再精進,將來就大有危險了。」

  鮑正行道:「對,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黑拳僧懂得及早防範,那是智者之所為。」

  舒一照道:「但胡老二為什麼要跟著黑拳僧?」

  「唉!你這個人真是笨得要命。」許不醉跺腳道:「你們的胡老二喜歡練拳,所以就跟著黑拳僧到天竺去了,這簡單的事,怎麼還要許某翻來覆去再三解釋!」

  鮑正行怫然不悅,道:「這豈不是重拳輕友,不顧義氣了?」

  公孫咳搖頭不迭,道:「鮑兄此言差矣!」

  鮑正在道:「何差之有?」

  公孫咳道:「胡無法跟著黑拳僧到天竺求取拳經,並不只是為了自己。」

  鮑正行道:「不是為了自己,難道是為了天下太平嗎?」

  公孫咳道:「對了,胡無法眼光遠大,深明長痛不加短痛之道。」

  鮑正行道:「這又是他媽的什麼臭道理?」

  公孫咳問道:「你說,行走江湖,以何為先?」

  鮑正行道:「這還用說嗎?當然是義氣為先,財帛視如糞土!」

  公孫咳道:「但光是有義氣,還是絕對不行的。」

  鮑正行道:「何以不行?」

  公孫咳道:「關於這一點,大家不妨看看岳小兄弟。」

  岳小玉一呆,道:「小岳子又不是戲臺上的花旦,又有什麼好看的?」

  只聽見公系咳咳嗽了一聲,又緩緩地接道:「岳小兄弟很早就想在江湖上行走,到了現在,勉強也可算是個武林中的人了……」

  岳小玉心中大是得意,心想:「老子真的可算是個武林人物嗎?但公孫神醫既然這麼說,也不會錯到什麼地方去的。」

  公系咳接道:「誠然,岳小兄弟是個很夠義氣的小好漢,但他武功不行,結果自出道以來,處處吃虧,屢次給惡人欺負,以致多次蒙受血光之災……」

  岳小玉心中大不以為然,忖道:「水瑩兒雖然在岳小哥兒的身上戳了一下,但那純屬千古難得一見的罕有誤會,她又怎算是什麼惡人了?」他一面想,兩隻骨碌碌的眼珠子卻一面直盯著水瑩兒。

  他是越看越有醉意,水瑩兒初時還沒發覺,到後來彼此四目相投,登時把她弄得雙頰郝紅,再也不敢朝著岳小玉這一邊瞧過來。

  岳小玉心中又在暗叫,道:「這番害苦岳郎也,正是小佳人勝似羊脂白玉,小好漢意亂情迷,再相對下去,真不知道該當如何了結。」

  轉念又想:「這等事,只怕三千年後還是沒完沒了,還是順其自然也罷!」但如何順其自然法,心中卻連一點概念也沒有。

  這時候,公孫咳又說了一大堆話,而且都是望著岳小玉這一邊,一邊望著一邊說著。

  但岳小玉早已靈魂出竅,陷入胡思亂想之中,公孫咳這番說話,雖然明明是在說岳小玉,但岳小玉卻連一個字也沒有聽進耳朵裡。

  等到公孫咳直向他走過來,一拍他肩膊之際,這位「小好漢」才清醒過來。

  只聽見公系咳淡淡一笑,道:「小師弟,你說是也不是?」

  岳小玉怔了一怔,心中卻不由叫苦。

  公孫咳剛才說什麼,他根本就完全沒有聽進耳朵裡,但卻又不好意思直說出來,便含糊其辭地道:「那也差不多了。」

  此言一出,眾皆愕然,舒一照更是捧腹大笑。

  岳小玉一呆,道:「有什麼好笑?」

  公孫咳眉頭一皺,道:「小師弟,你聽見我剛才說什麼沒有?」

  岳小玉訕訕地一笑,只好道:「有一點點聽見。」

  公孫咳道:「聽見一點點,換句話說,就是許多話都沒聽見!」

  岳小玉吐了口氣,道:「你再說一遍,這次師弟一定靜心聆聽。」

  公孫咳冷哼一聲,道:「那麼你聽著了,剛才我說:『小岳子雖然講義氣、但武功不行,所以經常吃虧,由此可見,只顧義氣而沒有上乘的武功,不啻就是泥菩薩渡江,自身難保,與其做泥菩薩,不如做龜兒子王八蛋還更風流快活,小師弟,你說是也不是?』」

  岳小玉吃了一驚,忙道:「當然不是,做泥菩薩不過癮,做龜兒子王八蛋更不是人!」

  公孫咳歎道:「你現在才弄清楚是非曲直,真是不知所謂。」

  岳小玉又是訕訕地一笑,道:「師弟一時糊塗,師兄休怪。」

  公孫咳道:「我怎會怪你來著?就只怕我的老子你的師父聽見了,會用力踢你的屁股。」

  岳小玉臉色一變,道:「這可不怎麼好玩,千萬不要讓他老人家知道。」

  公孫咳道:「只要師弟爭氣一點,為咱們爭光,不要讓那些江湖老前輩罵咱們是飯桶。」

  岳小玉道:「對,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倘若不爭氣,就是龜中之龜,王八中王八!」

  常掛珠歎了口氣,道:「如此算來,胡老二算不算爭氣?」

  「當然算!」許不醉大聲說道:「為了練拳,他什麼苦都肯吃,正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句話,是永遠不會錯的。」

  岳小玉心道:「不少貧苦百姓自出娘胎,便一直吃苦吃到八十九歲,結果苦足八十九年,依然還是人下之人,連放屁打噴嚏也不敢大聲一點。」

  但常掛珠卻聽得點頭不迭,道:「許軒主言之成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咱們江東五傑一直屈居人下,顯然是吃苦太少,而吃酸辣面則太多了。」

  公孫咳道:「胡老二遠赴天竺,只怕有一段時期不能在中原武林出現了,大家不要太難過,總有一天,他會為你們江東五傑帶來好消息的。」

  常掛珠唯唯諾諾,白世儒緊繃著臉,而舒一照和鮑正行卻似是不怎麼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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