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龍乘風 > 英雄槍下美人血 | 上頁 下頁
一二六


  (十)

  冰雪上凝結著刺目的血漬,血漬不遠處赫然留下了一杆槍。

  那是已伸盡到七尺二寸的英雄槍。

  海飄撿起這杆槍,望著冰雪上的血漬,什麼話說不出來。

  八腿貓的眼睛裡像是已經冒出了火焰,他突然狂吼道:「秦老賊!你躲在哪裡?滾出來!滾出來!」

  雖然還是大白天,但天色卻忽然變得黯淡,就像是海飄和呂柔情的目光。

  她們不怕血,且不怕死亡這一回事。

  但海飄和呂柔情卻害怕在這個時候,只是看見—灘血漬,以及那一杆與郎如鐵相依為命的英雄槍。

  郎如鐵的槍,就和學劍者的劍一樣重要。

  郎如鐵雖然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槍在人在,槍失人亡。」這種話,但誨飄和呂柔情都明白,他和這杆槍是絕對不能分離的。

  但她們現在只能看見郎如鐵的槍。

  郎如鐵的人呢?

  就算他已死在秦大官人的手下,那麼他的屍體呢?

  海飄不敢再想下去。

  但八腿貓卻又突然狂吼起來。

  他指著那支黑熊,厲聲喝道:「一定是它!一定是它!」

  他一面大喝大叫,一面象瘋狂了似的向那支黑熊沖了過去。

  海飄和呂柔情都是一陣發毛。

  她們已知道八腿貓想的是什麼。

  倘若八腿貓的推測沒有錯誤,那麼這件事實在太可怕,太可怕。

  黑熊一直都站在那裡,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勾勾的望著八腿貓。

  八腿貓沖過來的時候,它也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吼叫聲。

  人在怒吼。

  黑熊也在吼叫。

  八腿貓身上有刀,這把刀是他撿回來的。

  近幾個月來,他遇見的火併場面實在太多。

  有人拚命,當然也有人喪命。

  有人喪命,往往會有兵刃遺留下來。

  八腿貓就是這樣撿到一把百煉精鋼打造的刀。

  這把刀很鋒利,用來殺人絕對不成問題。

  但用來殺一支黑熊,那卻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容易。

  黑熊撲向八腿貓,八腿貓的刀立刻迅速地插入熊腹。

  八腿貓正待抽刀,那知用力過猛,刀柄居然甩掉。

  換而言之,這把刀雖然不錯,但卻是一把「甩柄刀」。

  世間上不少人一輩子與刀為伴,他們所用的刀也許從來都沒有出過「甩柄」這種毛病,但八腿貓卻偏偏遇上了。

  黑熊中刀,更是兇猛,不顧一切的抱起了八腿貓。

  憑八腿貓的輕功,黑熊要抱住他,本來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壞就壞在那一把刀。

  當八腿貓撥出這把刀,發現整把刀只留下刀柄的時候,不禁呆了一呆。

  這一呆可呆出了禍事。

  黑熊雖然腹部中刀,但氣力依然大得驚人,這一個熊抱抱下去,差點沒有把八腿貓變成「貓肉醬」。

  幸好這個時候海飄已和呂柔情趕到。

  颯!

  呂柔情用英雄槍狠狠刺向黑熊的心臟,—刺就已擊中要害。

  黑熊本已腹部受創。再吃這一槍,終於無法支持,仰天倒斃在雪地上。

  八腿貓嚇的臉色發白。

  他掙脫之後,立刻就把熊腹割開。

  海飄不敢看,連呂柔情都用手掩住了眼睛。

  倘若八腿貓在熊腹找到了郎如鐵的屍體,那可是一件不堪想像一事。

  這一頭黑熊實在倒黴。

  它臨死的時候,肚子裡還是餓得發慌,根本就沒有吃過什麼食物,更沒有吃掉郎如鐵。

  八腿貓在它的腸胃裡左翻右翻,除了滿手鮮血之外,什麼也找不到。

  任何人找尋東西,都是希望找到的。

  但八腿貓現在的心情卻是相反。

  倘若他在熊腹裡找到郎如鐵的話,那才真正的絕望。

  雖然算來算去,郎如鐵現在都已是凶多吉少,但只要沒有發現他的屍體,他們就還有一線的希望。

  他忽然「噗」的一聲,在黑熊的屍體旁跪了下來。

  他用一種沉重的聲音對黑熊說:「熊大哥,是我八腿貓對不起你,我是個糊塗蟲,居然以為你吃了郎幫主,你現在不明不白的死了,八腿貓很難過,很難過!」

  說到這裡,他哭了。

  他擁抱著熊屍,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你!」

  海飄也許有點不明白八腿貓的說話。

  但呂柔情卻很清楚。

  與其說他是在哭熊之死,不如說是為了郎如鐵而哭。

  他說「是我害死了你」,是因為向秦大官人傳遞戰書的人,就是八腿貓。

  大概八腿貓以為自己不送戰書的話,那麼這一場決鬥就不會發生。

  呂柔情歎了口氣,道:「這不關你的事。」

  八腿貓哭道:「不關我事?不關你事才是真的,郎如鐵著有什麼不測,我就把你一腳踩扁。」

  海飄跺了跺腳,道:「現在不是互相埋怨的時候,郎如鐵一定還沒有死,我們一定要把他找回來。」

  八腿貓揩幹了淚,道:「不錯,他是個好人,好人一定會長命的,他絕對死不了。」

  天上兀鷹仍然在飛翔。

  但郎如鐵在哪裡呢?

  又有誰能找到郎如鐵?

  又再大雪紛飛,寒風夾著飛雪,冰碴子,無情地在大地上疾舞。

  這裡是一座山谷的必經之路。

  在山谷旁,一間看來已快坍塌的古廟,已被白雪完全掩蓋著。

  這座古廟早已荒廢。

  殿堂內一片蕭條,除了外面的風雪聲外,這裡就只有一個人的呼吸聲。

  從呼吸聲聽來,這人似乎並不是武林人,更不像是一個武林高手。

  呼吸聲很混濁,而且並不調協。

  假如有人單憑聽覺,他是絕對無法猜到這人是誰。

  就算有人告訴他這個人是誰,恐怕他也不會相信。

  就在風雪最淩厲的時候,廟外又來了一個人。

  這人的腳步聲,輕盈得就像是一團棉花。

  棉花著地,了無聲息。

  但殿堂裡的人卻還是聽到了。

  他冷冷喝道:「是什麼人?」

  腳步漸漸移近。

  一把蒼涼的聲音同時慢慢的說道:「一個寂寞的居士。」

  「孤零居士。」

  「正是劉某。」

  「你來得及時。」

  「當然及時。」

  「本幫主早已想找你,我要為香飛雨報仇。」

  在這破廟內的人,赫然竟是強秦幫主秦大官人。

  世間上絕對沒有任何人能輕視秦大官人。

  同樣地,世間上也絕對沒有任何人敢小覷這一個寂寞的居士。

  現在,他們已碰頭。

  秦大官人盤膝坐在廟堂神案下,臉上連一點表情都沒有。

  只是他的臉色比起平時未免是蒼白了一些。

  劉孤零忽然笑了。

  「武林中敢面對你的人並不多。」

  秦大官人冷冷接道:「就算是你也不敢。」

  劉孤零沉吟著,道:「你很瞭解霍十三刀,也很解我。」

  秦大官人冷笑。

  劉孤零歎了口氣,接著:「霍十三刀敢面對你,敢找你算賬,但一直以來,我卻只不過是只縮頭烏龜。」

  秦大官人道:「連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當真是無可救藥。」

  劉孤點頭:「這些年月以來,我的時間算是白白渡過了,但霍十三刀斷腕之仇,我非要代他伸雪不可。」

  秦大官人冷冷道:「你們豈非一直都很不和氣?怎麼忽然又要為他報,而且砍斷他一雙手的人並不是本幫主。

  劉孤零冷冷一笑道:「無論如何,這件事總是由你而起」,劉某與霍十三刀,總是源出一脈,而且我並沒有真正與他結上什麼仇怨,那只是江湖人的錯覺而已。」

  秦大官人道,「你一直都想殺我?」

  劉孤零道:「江湖巨梟,人人得而誅之。」

  秦大官人冷笑。

  「當真是大義凜然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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