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龍乘風 > 雲十一郎 | 上頁 下頁


  她的臉雖然蒼白,但依然美麗絕倫,在雨水淋漓下,她的美更顯得淒豔而神秘,美得足以令任何男人為之動心。

  雲十一郎這張臉,愈看愈是為之目眩。

  「飛霞……」他終於伸出了手,輕輕托住她的下額。

  她不動,連眼睫毛都不動。

  斷崖上忽然響起了陣陣木魚敲擊之聲。

  「卜!卜!卜!卜!卜!……」

  木魚的聲音,總是沉實、莊嚴,令人有著出塵的感覺。 既有人敲擊木魚,來者若非和尚,便是尼姑。

  但這一次,卻偏偏不是。

  捧著木魚登上鷹愁峽的,居然是一個赤膊胖漢。

  這胖漢滿臉鬍鬚,胸口毛茸茸的好不嚇人,看他這副模樣,簡直就是刑場上的劊子手。

  但他卻在敲木魚,而且是一個大得離奇的大木魚。

  燕飛霞從沒見過這樣大的木魚,但卻曾經見過這肥胖得驚人的大漢。

  這胖漢是個屠夫,三四百斤重的大肥豬,他很輕易就可以憑著個人之力,一口氣抬著在肩膊上,而且還可以行走如飛。

  五雷教的膳食,幾乎都是這胖漢一手包辦的。

  平時,燕飛霞很少和這屠夫談話,就算偶然在總壇遇上,她也不會跟這人談些什麼。

  這倒不是她瞧不起這個屠夫,而是她一直都覺得,這肥胖的大漢,對自己懷著某種野心?

  說得坦白一點,就是這胖漢經常用色瞇瞇的眼光盯著她的臉。

  燕飛霞在五雷教中的地位絕不尋常,除了她師傅之外,誰敢對她稍為無禮?

  但這屠夫既非五雷教中人,也毫不避諱地眼光經常在她的身上掃來掃去。

  可是,也不曉得是什麼緣故,燕飛霞並沒有對這個可惡屠夫怎樣,而且還好像對他有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

  她害怕這男人,到底是為了些什麼?

  這是一個秘密,一個燕飛霞永遠都不會向任何人提起的秘密。

  說穿了,也許很可怕,但也許只是一件可笑,很可笑的事情……

  這胖漢屠夫,姓丁名開山,在今天之前,燕飛霞從來沒見過這胖漢屠夫敲經念佛。

  即使在今天,丁開山也沒有敲經念佛,他只是敲著一個很大很大的木魚。

  丁開山既然來了,雲十一郎只好放開燕飛霞,他知道,這大胖漢並不簡單。

  但他怎會來到這裡的?

  丁開山磔磔怪笑,一上來便對雲十一郎說道:「雲兄,你今天豔福不淺哇!」

  雲十一郎悠然一笑:「丁老大,別跟我開玩笑了,你老人家早已看上了的女人,誰敢動她一根汗毛?」

  他竟然一開口,就把燕飛霞當作是丁開山的女人,這種嘴臉,不禁令燕飛霞大為憤怒。

  丁開山卻搖搖頭:「雲兄,你弄錯了,不是我看上她,是她早已看上了我。」

  雲十一郎面露詫異之色:「她在什麼時候開始看上了丁兄?」

  丁開山咧嘴一笑:「大概是去年中秋之夜吧……那一晚,五雷教大開他媽的方便之門,擺下流水宴,不管是認識不認識的人,只要進入總壇大殿,便任君大吃大喝,老子與五雷教有生意往來,這一類宴自然少不了老子一份兒……哈哈……也不曉得是喝酒多了還是喝湯多了,忽然他媽的急急要去小便……」

  雲十一郎淡淡道:「人有三急,此乃人之常情。」

  丁開山頷首大笑:「雲十一郎果然比誰都更明白事理,但常言有道:『饑不擇食,荒不擇路』。其實尿急也是一樣,老子一急之下,找來找去都找不著茅廁,唯有靠在一邊,他奶奶的就地解決。」

  丁開山『格格』大笑又道:「正是英雄所見略同,只不過老子從來不自視為英雄,說是狗熊,也是並不過份。」

  他兜了一個圈子,雖然自嘲是狗熊,但也把雲十一郎拉了進去。

  「英雄所見略同」遂變成「狗熊所見略同」。

  雲十一郎卻是毫不動容,還說了幾句:「有相如無相,無相也是有相。英雄狗熊,原本也是凡夫俗子,只要用屠刀一塊一塊割開,也就全無半點分別。」

  丁開山立刻大敲木魚:「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老子佩服!佩服!真是他媽的由心底裡佩服出來。」

  他一雙色淫淫的眼睛牢牢望住燕飛霞的俏臉,大概只有這樣,才會愈說愈是過癱。

  燕飛霞並不理他,只當這個肥胖無比的屠夫是個死人。

  他把丁開山當作是死人,雲十一郎也是個死人。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這兩句話,她早就已聽過自己的師傅「無心聖姑」慕容絕色說過不知多少遍,而且,也以為自己的師傅真的恨透了男人,今生今世甚至是來生再世,都不會和任何『臭男人』親近。

  因此,她對丁開山這個屠夫,感到噁心,說不出的噁心。

  此刻,她知道丁開山正在厚著臉皮,把去年中秋夜的一椿醜事直說出來,那本是她絕不想任何人知曉的秘密,但如今,她卻毫不在乎。

  只聽見丁開山接著又說道:「想不到老子正在牆角站住之際,卻瞧見有一對亮晶晶的眸子,正在一道窗戶隙縫間,目不轉睛地盯著老子!」

  雲十一郎問:「哪人是誰?」這句話雖然在問丁開山,目光卻瞪在燕飛霞臉上。

  兩個男人截然不同的目光,同時盯著燕飛霞的臉。

  燕飛霞卻很鎮定,不等丁開山開口,已冷笑著說:「那人是我,那又怎樣?」

  雲十一郎的臉陡地沉下,丁開山怪笑不迭道:「沒怎麼樣,沒怎麼樣!」

  雲十一郎的臉色愈來愈不好看:「丁大老闆,事情早已過去,你老人家捧著大木魚跑上鷹愁峽,未知所為何事?」

  丁開山磔磔一笑:「聽說你和白千雲要決一死戰,所以專程跑上來瞧瞧,要是有誰一命嗚呼枉死在對方手下,就由老子敲敲木魚,念幾句阿彌陀佛為他超度亡魂。」

  雲十一郎道:「白千雲已魂斷崖下,你要敲經念佛,任隨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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