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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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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業懷心裡不免暗覺奇怪,在如此嚴寒天氣之下,居然會有人在此下棋,似乎並不簡單,當下只有暗自提高警惕,不動聲色地把馬車繼續駛前。 石亭內對弈二人,一個年約六旬,衣著華貴,外披一襲紫貂皮袍,看來紅光滿面,一派富商巨賈的模樣。 而另外一人,卻是個年約二十六七,面目清秀的青袍書生。 唐業懷把馬車駛過石亭時,有意無意間瞥了青袍書生一眼,他一看之下,不由心中一動:「怪了,天下間豈有如此俊俏的美男子?莫非又是一個女改男裝的女釵裙?」 心中雖然奇怪,雖然大有疑問,但在此時此地,也不便節外生枝,多管閒事。 但就在馬車在石亭外駛過之際,忽聽「嗤」的一聲,一顆棋子挾著強勁無比的風聲,直向唐業懷那邊射來。 唐業懷沒有閃避。 他並不閃避,是因為他已聽出,這顆棋子雖然是向自己這一個方向射過來,但卻並不會射中自己,大概只會從自己臉龐前面兩三寸左右掠過。 唐業懷雖然已離開蜀中,但畢竟出身自唐門,而唐門暗器功夫,本來就是武林一絕。 他耳辨風聲,已知道這一顆棋子不會射中自己,倘若急不及待地狼狽閃避,不難會貽笑大方,成為別人的笑柄。 所以,他寧願不動,以不變應萬變。 果然,那一顆棋子,的確是從他面前三寸左右掠過的。 可是,令人意料不到的事情接著發生了。 分明已越過他面前的一顆棋子,竟然會繞了一個圈子,「啦」一聲響打在他左邊太陽穴上。 在那刹那間,唐業懷心裡的驚駭,實在是難以言喻的。 須知太陽穴乃人身極重要要害之一,太陽穴被這一顆棋子擊中,絕對不是一件開玩笑的事情。 在那刹那間,唐業懷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發生,這念頭便是:「今番必死無疑者也!」 縱使在一般情況而言,高手相爭而某一方太陽穴被對方擊中的話,多半都是凶多吉少的。 唐業懷不由自主地把馬車勒停下來。 他伸手往左邊太陽穴一摸,既不覺濕濡出血,也沒有太大疼痛的感覺。 他又驚又怒,猛然回頭盯視著亭內對弈二人。 「是……是誰幹的?」 老人搖搖頭,說道:「不是我。」 青袍書生又搖搖頭,說道:「也不是我。」 唐業懷怒道:「你也不是,他也不是,難道這顆棋子,是會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老人道:「說是天上掉下來,那也差不多了。」 青袍書生卻道:「差得太遠了,亭上又怎能和天上相比?」 老人想了想,才微微一笑,說道:「侯爺說的是,說的甚是,甚是!」 直到這時,唐業懷才看見石亭之上,有一個握著大木棒的侏儒坐在那裡。 這侏儒的年紀已不甚經,大概已四十多歲,唇上蓄著一撮濃密的鬍子,神情既高傲,又猥瑣。 一般侏儒都是善良的,有時也許會給人一種滑稽的感覺,但這侏儒卻不是。 他左手握著大木棒,右手仍然拈著幾顆棋子在把玩著。 唐業懷心中一陣怔忡,一時間實在猜不透這侏儒是何方神聖,但仍然不能不喝叫一聲:「為什麼用棋子射我?」 侏儒冷冷一笑:「尊駕貴庚了?何以問得如此孩子氣?」 唐業懷一呆,道:「問就是問,又有什麼孩子氣不孩子氣了?」 侏儒冷哼一聲,道:「我射了便是射了,你這樣問我,豈不有如小孩兒在撒嬌漫駡嗎?」 唐業懷立時脹紅了脖子,道:「你胡說!」 侏儒道:「你太陽穴捱了一記,現在死了沒有?」 唐業懷兩眼一瞪,道:「自然還活得很好!」 侏儒道:「但昔才我若加重五分指勁,你猜猜現在又會樣了?」 唐業懷又是不禁為之呆住,半晌還作聲不得。 侏儒得意地笑了笑,道:「算你走運,我今天不想隨便殺人。」 唐業懷怒道:「你若殺得了我,隨便再動手好了,用不著假惺惺作態!」 侏儒輕輕舞動手裡的大木棒,桀桀笑道:「但我為什麼要殺你?」 唐業懷又怔住。 侏儒用手擦了擦鼻孔,又悠然地笑了笑,才緩緩地說道:「要殺一個人,並不是隨隨便便就動手的,就像前兩天,有個小廝不慎把茶濺在我身上,我也沒有殺他,只是把他滿嘴牙齒打碎,再切掉他的右耳便算,唉,這就是得饒人處且饒人,須知人人都是有父母所生的……」 唐業懷聽得怒火中燒:「什麼?人家只是不慎把茶濺在你身上,你就這樣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廝?」 侏儒歎了口氣,道:「這是小懲大戒,試想,假若他有一天做了太監伺候皇帝老子,也這樣不小心的話,只怕輕則人頭落地,重則滿門抄斬,如今我只是給他一點小小教訓,好讓他以後知道該怎樣小心伺候客人,難道這也算是錯了?」 唐業懷已忍無可忍,便罵了一聲:「放屁!」 侏儒卻居然沒有生氣,只是把手裡的大木棒揚了一揚,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唐業懷道:「木棒。」 侏儒道:「不對。」 唐業懷大不服氣;道:「分明是木棒,為什麼說不對?」 侏儒笑了笑,道:「這不是尋常的木棒,而是一柄斧頭的柄!」 唐業懷一呆,瞧了那木棒很久,終於點了點頭,道:「不錯,它看來的確很像是一柄斧頭的柄。」 侏儒道:「這木柄大不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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