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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龐巨龍悠悠道:「當然不必我親自抬上來,隨後有腳夫挑來也。」

  怒龍上人道:「你不是和他們一起到此?」

  龐巨龍道:「他們的腳程怎及得我?此刻多半還在途中,走得氣喘眼發白。」

  怒龍上人又是眉頭一皺,卻沒有再問下去。

  龐巨龍卻又道:「上次我來的不合時,今番又怎樣?」

  「合時極了。」

  「莫不是藏龍坳現在已經變成了藏酒坳?」

  「那倒不是,洒家雖也偶然喜喝三兩杯,但對於酒這種穿腸毒藥,總是覺得可有可無,所以女兒紅、竹葉青、高梁、大麯這一類之物,仍然欠奉。」

  「什麼酒都沒有?」

  「唯有燒刀子一壇而已。」

  「這是劣貨。」

  「劣貨總比沒貨好。」

  「幸好我已親自帶酒到此,就算滴酒欠奉,也不愁吊癮!」

  「但洒家卻要奉勸一句,還是少飲為妙。」

  「又不是天塌下來,何必戒酒?」龐巨龍冷冷的一笑,說道:「就算天塌下來,仍然喝了再算。」

  游龍真人忽然輕輕的歎息了一聲,說道:「有件事情你一定不知道,否則你現在絕不會這樣輕鬆。」

  龐巨龍一怔:「是什麼事?」

  游龍真人盯著他,緩緩地說道:「小花給人暗算,險些沒命!」

  (二)

  龐巨龍一直都坐在椅上,坐得很端正,很端正。

  但當他聽到這消息的時候,這張椅子他再也坐不下去了。

  因為這張椅子,已忽然變成了一堆廢木。

  這也算是龐巨龍的一種怪脾氣、怪習慣。

  每當他發脾氣的時候,最接近他身子的東西必然首先遭殃。

  游龍真人和怒龍上人與他相識多年,自然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游龍真人把花雨傲給尹青霖暗算,及黑衣衛七龍勇奪蛇頭草的事表過,只聽得龐巨龍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啼笑皆非的模樣。

  金松鼠和衛七龍在旁,不由看得暗暗失笑。

  聽完之後,龐巨龍道:「衛七龍在哪裡?

  衛七龍緩步而出道:「晚輩就是衛七龍。」

  龐巨龍上上下下把他了幾遍,忽然贊道:「一表人材,黑龍姥姥好眼光!」

  游龍真人冷冷道:「莫不是咱們選錄了花雨傲,咱們便都是瞎子。」

  龐巨龍瞪目道:「這是什麼話兒?小花就算比不上衛七龍,卻也是人中龍鳳,就算你們兩人自認瞎子,我也絕不肯承認的。」

  衛七龍面上一紅,忍不住道:「花公子志大識遠,才貌不凡,日後必成大器,兩位前輩不妨拭目以待,又何須爭執於此時呢?」

  怒龍上人鼓掌笑道:七龍說的甚是,咱們還有不少事要辦,這裡的一切,就交給一醉可以了吧!」

  原來龐巨龍又名龐一醉,而他那銅萌蘆之上,亦鐫刻著「一醉解千愁」五個篆字。

  龐巨龍立刻應聲道:「你們儘管放心,有龐一醉在此,誰敢闖進藏龍坳惹事生非?等你們辦妥事回來之後,保小花養的白白胖胖,毫髮不損!」

  怒龍上人橫了他一眼:「又不是要你養豬,養的白白胖胖有個屁用!」

  龐巨龍一笑,笑了半天還合不攏嘴。

  (三)

  翌日清晨,怒龍上人、衛七龍離開了藏龍坳。

  游龍真人和金松鼠比他們更早一步出發,各人俱是滿懷希望,也是滿懷心事的奔上前程。

  找萬毒妖姬並不容易。

  要找這個老妖婆算賬更不容易。

  但游龍真人充滿信心,金松鼠也是誓教師尊脫離險境。

  糊塗神醫潘若侯雖然也極關心師父的安危,但為了要照顧花雨傲,他只好把這副沉重的擔子全部交給了游龍真人和金松鼠。

  游龍真人是玉真教主,玉真教門下弟子數逾三千,廣布眼線,找尋萬毒妖姬,總不致會無把握。

  問題是找了萬毒妖姬之後又將如何而已。

  潘若侯倒是有點擔心怒龍上人和衛七龍。

  這一老一少雖然各懷驚人絕藝,但鬼神谷高手如雲,鬼神二尊者絕非善男信女,要從他們手裡奪回神馬令,又是談何容易?

  何況鬼神谷極可能已和天絕教有所聯繫,倘真如此,形勢更見險惡。

  怒龍上人是老江湖了,難道他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倘若他已看出了這一點,又將會怎樣去對付鬼神二尊者?

  (四)

  微雨忽降,風漸急。

  望龍嶺下官道旁的一間茶館子,坐滿了避雨的顧客。

  若不是老天下雨,而且眼看小雨即將變成大雨的話,這間茶館子是絕不會有人滿之患的。

  一向靠賣茶為活的郭二婆子,看見高朋滿座,不由眉開眼笑。

  她是個窮婦人,窮足了一輩子,知道錢的可愛之處。

  能夠多賺一文錢,就要多賺一文錢,否則,當機會過去之後,要後悔也來不及了。

  現在正是她這間茶館最能賺錢的時候,又怎能躲懶?

  雨漸更大,茶館內到處都是呼茶喝水之聲。

  這些顧客包括了經商過道的旅客,上山砍柴的樵夫,趕著入市的屠戶,還有一對赴京投靠富戚的夫婦。

  這一對夫婦,男的已年逾五旬,女的卻還沒三十歲。

  雖然男的年紀比較大一點,但彼此間的歲數還不算太懸殊。

  這雙夫婦,雖然說遠赴京師,但攜帶在身的行李卻並不多,只有一個灰色的布包袱。

  但是別人也沒有覺得奇怪,因為根本沒有人理會他們是誰,也沒人理會他們要去什麼地方。

  唯一比較瞭解他們的,就只有那個趕著兩條大豬的屠戶。

  屠戶只是隨便的問問他們:「你們上哪兒去?」

  想不到那個做妻子的便一五一十的,把他們倆夫婦的行程、目的地,連籍貫、家世都說了出來。

  她是「如數家珍」。

  做丈夫的聽得眉頭大皺,但嘴裡卻是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看來,他是有點季常之癖。

  如此丈夫,自然只會令人同情,誰也不會認為他是個傑出的人物。

  但那屠戶卻反而對他態度恭敬,兄台前兄台後的跟他搭訕。

  但他卻只是支吾以對,含含糊糊的應過了便算,最後還索性離開桌子,避開一旁。

  這個有季常之癖的丈夫是誰?

  這個屠戶又是什麼門路?

  郭二婆子忽然不替客人斟茶了。

  因為她接到了一宗大買賣。

  有人要付出二十兩銀子,租用她的一輛木頭車。

  聽見了二十兩這個數目,郭二婆子連耳朵都有點直了。

  再看見白花花的二十兩銀子,她的眼珠子差點沒有從眼眶裡跳了出來。

  她那輛木頭車,原本就是舊貨,是她在半年前花了五兩銀子從一個老樵夫那裡買回來的。

  她認為這輛木頭車最少值十兩,所以沒有考慮到自己是不是用得著,就買了回來。

  她打算再賣給別人,幹賺五兩。

  但半年時光過去了,休說十兩,就連五兩銀子肯賣,也是無人問津。

  當然,若賤價而沽,賣它二兩三兩,總會有人貪便宜買下的。

  但郭二婆子寧可讓這輛木頭車黴爛掉,也絕不肯幹虧本生意。

  此刻忽然有人願出二十兩租用這輛木頭車,她豈有不租之理?

  誰也想不到,一種令人無法想像的慘事,竟會出現在這輛殘舊的木頭車上。

  ▼第四十三章 十條血淋淋的人腿

  (一)

  向郭二婆子租用這輛木頭車的,是個陌生人,郭二婆子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人,但卻一上來就覺得這人很和氣、很可愛。

  其實真正可愛的並不是這個人,而是這人袋裡白花花的銀子。

  他大約四十五六歲年紀,穿一襲灰衣,相貌平凡,誰也不會去注意他,也沒有人理會他花了多少銀子去租一輛木頭車。

  但等到他把木頭車推回來的時候,每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車上竟然載著十條血淋淋的腿。

  不是豬腿,不是羊腿,而是看來還是「新鮮」的人腿。

  商旅中已有人在尖叫,有人昏厥,更有人嘔吐不止。就算沒尖叫、沒昏厥、也沒有嘔吐的那些人,都已給這輛充滿血腥的木頭車嚇得呆若木雞。

  郭二婆子也呆住了。

  倘若她知道那灰衣人租用木頭車,竟是用來運載人腿的話,那麼就算再給她十倍的銀子,她也絕不肯把車子租出去。

  她是個貪財的人。

  貪財是毛病,但她還有一個更大的毛病,就是迷信。

  看見了這一車子的人腿,她終於也昏倒過去,她知道自己的黴運來了,而且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再有好運。

  一月後,某地某尼姑庵多了一個尼姑。

  這尼姑就是郭二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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