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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天干地支追魂客

  一盞將已燃盡的油燈,在午夜中閃動著暗紅微弱的光芒,油燈旁邊,正襟危坐著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

  老人一身白袍,臉上的膚色看來也是一片雪白,就像那身白袍一般。

  這裡是廣天府內一座巨宅的大廳,偌大的一間廳子,此刻就只有這一盞燈,這一個面有病容的老人。

  屋外有風,風中挾著旋盤飛舞的落葉,天氣已漸漸寒涼了。

  白袍老人的雙目,一直都低垂著,仿佛在這世間裡,已沒有什麼事情值得他記掛在心上。

  已是子夜,油燈終於熄滅,原本已相當黑暗的廳子,立刻變得漆黑一片,就只有老人這一身白袍,在夜色中還能勉強可以辨認出來。

  但這油燈熄滅後不久,廳子裡忽然又出現了一盞燈籠。

  這燈籠很闊大,也很光亮,它一直不斷地從廳外石階上,移動到大廳的中央。

  燈籠沒有腿,當然不會走過來。

  但它也不是被人提著而來,而是被放在一輛製作精巧的小木頭車裡。

  只見小木頭車不斷向前滾動,所以這燈籠也連帶著被推動過來。

  在木頭車後,還有兩隻碧綠的眼睛,不斷地閃動著詫異而恐怖的光芒。

  那是一隻猴子。

  這猴子把小木頭車推到大廳中央,然後就偏身向左方移動了三步。

  一般猴子天性頑皮而靈活,但這只猴子卻竟比一些老成持重的人還更沉著。

  它的動作決不急速,走路的時候是一步又一步,並非跳跳蹦蹦的亂爬亂走。

  猴子本來是形態很滑稽的一種動物,但這一隻猴子卻只會令人感到有著陰森可怖的感覺。

  它仿佛代表著邪惡,又似是魔界中而來的使者。

  猴子緩慢地走開一旁,石階上不知何時又已來了一個人。

  這人面色黝黑,身上罩著一襲又寬又長的黑袍,在夜色中幾乎令人無法感覺得到他這個人的存在。

  他的手裡有刀,刀柄是黑色的刀鞘也同樣是一片漆黑。

  他身上只有一處地方是白色,那就是他的兩顆眼睛。

  他的眼睛並不是白多黑少,而是全部白了,那就像是死魚的眼睛,白而渾濁,完全沒有半點光采。

  這人是個瞎子,一個穿黑袍的瞎子。

  白袍老人雙目仍然低垂著,仿佛沒有看見任何人,包括那只猴子在內。

  黑袍瞎子以刀鞘拄地,那柄刀對他來說,不啻也是一根拐杖。

  他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任何東西,但在燈色下看來,這對一片空白的眼珠似乎已在緊緊盯著白袍老人的臉。

  那猴子靜靜地蹲在一旁,仿佛正在側耳傾聽,聽聽它的主人會和在這裡的白袍老人講些什麼話說。

  但它什麼說話都沒有聽見,因為他們沒有說話,只是動手。

  首先動手的是黑袍瞎子,他動的是刀,但真正發出去的卻是從刀鞘射出來的十七件暗器。

  這十七件暗器就像是十七隻飛蝗,分別從左右弧形般抄向白袍老人,而等到這十七件暗器射出來,又有一道白煙從正中直向白袍老人的面龐上籠罩過去。

  這是「鞘中十八寶」,只要有點江湖閱歷的人,都會知道這是「天干地支勾魂客」獨孤一保的獨門暗器手法。

  白袍老人忽然笑了,脫口贊了一聲:「好準確的認穴,好厲害的暗器功夫。」

  他的眼睛也同時睜了開來。

  然而,他的身子還是沒有動,原來那十七件暗器竟已全都射進他的身子裡。

  還有那股白煙也已籠罩著他的面龐。

  煙有毒,暗器也有毒,連那猴子也仿佛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悄悄地向後倒退了開去。

  黑袍瞎子的臉色忽然變了,他陡地大聲叫道:「方老賊,你為什麼不用流雲鐵袖的功夫把暗器擋開?」

  白袍老人乾咳一聲,淡然笑道:「我若把暗器擋開了,又把『化魂九毒煙』避開了,你會怎樣?」

  黑袍瞎子呆了,一呆半晌才道:「我會用刀!」

  白袍老人有嗆咳兩聲,說道:「為了要殺我這個老頭兒,你花了多少年功夫練刀?」

  黑袍瞎子吸了口氣,道:「十年,整整十年。」

  白袍老人說道:「這就是了,我相信,你這十年來的苦練,一定不會白費功夫的!」

  黑袍瞎子怒道:「這是我的事。」

  白袍老人居然還在笑:「這怎會是你的事?可不要忘記,你練刀是為了要殺我這個老頭兒的。」

  黑袍瞎子沉聲道:「但我的刀現在還沒有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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