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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楊辟邪接著又說:「其實這劍法,有點像是道教的太極劍,所渭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之後又再弄出八八六十四個什麼撈什子,總之是越變越多,而越多也就是犀利玄奇,所以,等到你真正能夠把這三百六十五式劍法完全融會貫通的時候,那三萬六千五百種變化也就會自然而然地鑽出來,這套劍法妙用無窮,雖然不敢說是天下第一,但比之少林寺的達摩劍法,恐怕也不會差到什麼地方去。」

  岳秋雲靜心聆聽,這時才道:「弟子記住了。」

  楊辟邪又道:「這套金波飛龍劍法,乃二百五十年前飛龍劍聖虞大師所創,而金波飛鳳劍法,則是飛鳳神行呂紅姑的精心傑作,這兩位前古高人先後研創出飛龍飛鳳兩套劍法之後,就弄得互不相容,每隔三年都在泰山日觀峰上決戰千招。他們早有協議,若是千招之後不分勝負,那就隔三年,才在日觀峰上再次比拚,但三年又三年,一直過了三十六年之後,他們還是無法分出勝負來。

  到了第十三次比拚,兩人都已平添了三十九歲,而在那一年之內,兩人都同時遭到重大的挫折,虞大師門下兩個徒兒為了爭奪一個寡婦,在西子湖畔決戰雙雙身亡,呂紅姑最寵愛的侄女兒,卻遇上了一個負心郎,那混蛋始亂終棄,害得呂紅姑的侄女兒無顏苟活,終於自縊歸天。

  虞大師和呂紅姑在同年之內遭遇到這種沉重的打擊,都是為之心灰意冷,但是到了比劍之日,兩人還是依時登上了日觀峰。

  但這一次,兩人都沒有出劍,因為他們都已明白這三十九年的光陰,彼此都是白白浪費了,若不是為了這段無謂之爭,呂紅姑早就應該成為了虞夫人,因為他們早在四十多年前已互相傾慕,但在飛龍飛鳳劍法研出來之後,兩人為了爭強好勝,反而誰也不肯向對方稍為容讓,結果劍法上的勝負未分,兩人卻已虛度了數十年悠長的歲月。

  所以,直到第十三次日觀峰之約,他們才猛然後悔不已,但那時兩人都已垂垂老矣,成親之事,誰也不好意思再提出來,而就在那一天,泰山之上忽然殺出了一群蒙面高手,原來都是他們的仇家,這些人暗中聯合約定,要在這一天黃昏時分,向虞、呂兩人突襲報復。

  他們的仇家以為虞、呂在決戰之後,必然精疲力竭,在這時候向他們報復,應該是最好不過的機會,可是,這些小人卻沒有料到虞大師和呂紅姑苦苦爭持了三十餘年,這一年約戰卻是化干戈為玉帛,由決戰變成了互相訴苦,根本就沒有虛耗一分一毫的力氣。

  這一大群仇家總共有五十餘人,各人都有一番驚人藝業,但誰也想不到,飛龍飛鳳兩套劍法一經聯手,居然威力陡增數倍,這數十人雖然以眾欺少,但卻反而慘敗下來,只剩下五六個跑得快的膽小鬼撿了性命。

  而自此之後,江湖上再也沒有人見過這兩位絕世高手的蹤影,而飛龍飛鳳兩套劍法,也從此失傳。之後,一直過了差不多二百年,江湖上忽然有個渾噩的小子,為了要追殺一條毒蛇,在天日山窮了半天之力,終於才把那毒蛇追著,而當他正要大展克制毒蛇功夫之際,忽然給眼前的景象嚇呆了。

  原來這渾噩的小子為了追殺毒蛇,居然鑽進了一座陰深的山洞裡,而令到這小子為之嚇呆的,乃是兩堆骷髏頭骨,當時這小子心想:『媽啊,活見鬼也!』正想溜之大吉,忽然看見洞穴的深處金光閃爍,奪人眼光,這小子又是一陣傻住,心想:『莫不是裡面有個大寶藏?』這小子本來絕不是個貪財之人,但那一年他家鄉大旱,餓死了不少人,他倒希望真的能夠發掘出一座寶藏,來救濟救濟那些饑民。

  於是這小子便大著膽子,再向洞穴深處進去,結果,他在這洞穴裡發現了一對金劍,一柄較長,而另一柄則較短。

  倘若這渾小子只是得到這對金劍,他一定會把這對金劍賣掉,但除了那對金劍之外,他又找到了三本練武奇書,第一本是金波飛龍劍譜,第二本是金波飛鳳劍譜,而最後一本是天罡辟邪掌的練功秘笈,這小子曾練過三招兩式拳腳功夫,也曾練過十招八式刀法和劍法,所以不禁看得津津有味。

  就是這樣,這小子在山洞裡呆了十年,由於他練功練得太癡迷了,十年後居然忘掉了自己的名字,只是依稀記得自己的父親姓楊,他老子姓楊,他自己當然也姓楊了,所以,他後來便替自己改了一個名字,就索叫楊辟邪。」

  楊辟邪把往事說完,忽然唏噓歎息,道:「當年,為師若然只是找到那對金劍,總可以賣得一些銀子來救救饑民,但那三本武功秘笈卻令為師太著迷了,只要看上了第一頁,就註定一輩子也不肯放手,結果為師練成了一身武功,但卻無法對家鄉里的饑民施以援手,咳,這是天意?還是為師做錯了?」

  岳秋雲聽得出了神,半晌才道:「這不是師父的錯,若真的說錯了,那也只是錯在上天,而不是錯在師父身上。」

  楊辟邪白眉一皺,道:「這又是什麼道理?」

  岳秋雲道:「天若無錯,也不會弄得久旱無雨,而害苦了勤懇無辜的百姓,至於師父因機緣巧合,得到前輩高人遺留下來的武功秘笈,因而埋頭苦練十年,那是順理成章之事,又何需一直耿耿於懷數十年呢?」

  楊辟邪目光倏地大亮,忽然呵呵一笑,道:「說得好,如此想來,倒是為師迂腐不通,胸中多屁之極了。」

  聽見「胸中多屁」這四個字,岳秋雲不禁為之莞爾一笑。

  楊辟邪笑了一會,又目注著岳秋雲道:「從現在開始,你要全神貫注練劍,半年後為師再傳授你天罡辟邪掌法。」

  岳秋雲躬身道:「多謝師父。」

  「不必多謝,」楊辟邪道:「做師父的若不能教得徒兒練就一身本領,豈非酒囊飯袋嗎?」

  說到這裡,忽然又搖搖頭,道:「飯袋雖然不中用,但酒囊卻未必是廢物。」

  岳秋雲一怔,楊辟邪接著又說:「當今武林之中,年輕一代高手輩出,就像是偷腦袋大俠衛空空,他的砍腦袋劍法兇悍霸道,跟他俠骨柔腸的性子可說是截然不同。」

  岳秋雲道:「弟子也曾聽過他的名字,只要提起偷腦袋大俠,白道中人無不欽佩肅敬,而黑道上的魑魅魍魎則如遇瘟神,唯恐避之不及。」

  楊辟邪點點頭,道:「他還有個雅號,但聽來卻不怎樣悅耳。」

  岳秋雲道:「這另外一個雅號又怎樣稱呼?」

  楊辟邪道:「就叫酒囊。」

  岳秋雲道:「當今天下第一號大醉鬼是杭州趙君仁,聽說他和衛空空的交情頗深!」

  楊辟邪道:「這兩人雖然嗜酒如命,但酒品極佳,他日有緣相遇,不妨跟他們交個朋友。」

  岳秋雲道:「弟子會記住了。」

  楊辟邪道:「除了這兩人之外,尚有殺手之王司馬血,銀扇金刀許窮之,雪刀浪子龍城璧,都是當世武林的英雄人物,尤其是雪刀浪子,連北極異人風雪老祖晚年也曾跟他平輩論交,後來更連心愛的風雪之刀也賜給這位浪子了,可見此人實在是絕不尋常,你日後若有機會,應該向他多加學習。」

  岳秋雲又是一句:「是的,弟子會記住了。」

  楊辟邪滿意地點點頭,忽然問道:「尉遲麻子今年幾歲了?」

  岳秋雲道:「好像已四十五六。」

  楊辟邪道:「他的功夫實在太差了,為師想傳授他一套內功心法和拳腳上的功夫,你意思認為怎樣?」

  岳秋雲喜道:「當然好極!」

  楊辟邪淡淡一笑,道:「以他這種資質和年紀就算怎樣苦練,將來的成就也絕難跟你比擬,但只要他肯用心練習,三年之後必將勝過如今十倍。」

  岳秋雲道:「多謝師父!」

  楊辟邪道:「早已說過不必多謝,但願你們能早日成功,早日離開師父和這座黃山!」

  岳秋雲深深地吸了口氣,心裡忽然產生一種奇異的感覺。

  在第一天登上黃山的時候他還是很憎厭楊辟邪,甚至很憎厭這座黃山。

  但現在,他覺得一切都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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