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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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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驚又怒:「桌底下的鼠輩,你滾出來!」 他嘴裡強硬,心中卻在發毛。 能夠撞穿這張牌九桌打自己一拳的人,當然不會是庸手。 桌底下一人大笑道:「你可以說老子像一頭大象,就是不像鼠,老子若是鼠輩,你現在已變成了一個死人!」 說著,一個身材胖大的巨漢,顫動著滿身肥肉,從桌底下鑽了出來。 他的確不像鼠。 他的確很像象。 因為他就是天下第一號大醉鬼——唐竹權! 「唐竹權?」 「你看老子像不像?」 「你就是唐竹權?」 「老子是不是鼠輩?」 呂神鷹想了想,終於道:「你不是鼠輩。」 唐竹權悠悠一笑:「老子為什麼不是鼠輩?」 呂神鷹臉色又青又白,半晌才道:「你若是鼠輩,我已死在你的五絕指法之下了!」 「不錯,」唐竹權淡淡道:「老子是說你這個人很不錯,最少還是很明白是非曲直,剛才老子若是用唐門五絕指法,你現在焉有命在。」 呂神鷹卻咬著牙,大聲道:「你為什麼不索性殺了我?」 唐竹權道:「老子為什麼要殺你?」 呂神鷹道:「我是段老爺子的人。」 唐竹權淡淡一笑:「老子知道,自後你在揚州那份差事幹不成之後,你一直與段雄河保持著密切的聯繫,琥珀宮大權易手,你當然也是琥珀宮的新貴人了。」 呂神鷹聽得有點呆了。 唐竹權忽然沉下臉,冷冷道:「你本是六扇門中的名捕,在江湖上的仇家多得不可勝數,但你若以為投身在段雄河門下,就可以給你帶來安全,那豈非癡人說夢嗎?」 呂神鷹深深的抽了口氣,不敢反駁唐竹權的說話。 唐竹權冷冷道:「你若還有自知之明,就該棄暗投明,明天將帥亭大決戰,你轉過來去對付段雄河好了。」 呂神鷹無語。 他突然掉頭就走。 直到他的影子消失之後,唐竹權才扶著不平和尚微笑道:「大和尚,你沒事罷?」 不平和尚目中露出感激之色:「俺的性命,是唐大少爺救的,從今之後,你就是俺的救命恩公!」 唐竹權怪眼一翻:「別恩公前、恩公後的,老子最怕這一套!」 不平和尚道:「你也準備明天在將帥亭與段雄河那兔崽子來一場火拼?」 唐竹權道:「彼此彼此!」 不平和尚忽然壓低了嗓子,道:「俺這一次是非來不可。」 唐竹權道:「何以非來不可?」 不平和尚道:「俺今天這條性命是唐大少爺救的,但在二十年前,俺也有一場大劫難。」 唐竹權沉吟片刻,點頭道:「老子也曾有所聽聞,當時你在揚州大牢之中,倒不知道把你救出的人是誰?」 不平和尚的回答,只有四個字。 他說:「是老夫人!」 呂神鷹茫然地離開钜福賭坊。 他的心情是充滿矛盾,非常紊亂的。 明天才是臘月初一,但他和不平和尚都已來到這個城鎮。 這裡距離將帥亭並不遠,他們本該在明天碰頭的。 呂神鷹本是揚州名捕,但為了不平和尚越獄和揚州知府霍文欽被殺的事,他這份差事再也幹不下去。 後來,段雄河暗中收賣江湖黑白兩道高手,呂神鷹也成為了他網羅的對象。 這些年來,呂神鷹的心中,一直都有一個疑問——? 他跟隨段雄河馬首是瞻,這一著是否走錯了。 剛才唐竹權的出現,更令他的信心大為動搖。 他忽然開始覺得後悔。 他後悔自己跟隨著段雄河,他覺得自己早就應該退出江湖,過著一些恬靜平凡的生活。 他覺得現在也該為自己的將來作一個打算,老是跟著段雄河在一起,也並非善策,他又後悔把虹虹的眼睛挖了出來。 她只不過是個無辜的妓女,自己實在沒有把她弄成殘廢的必要。 就算他要去報復,應該去找不平和尚。 接著,他甚至覺得不平和尚也沒有對不起自己的地方。 呂神鷹越來越矛盾。 他在驚惶、震栗。 在他這一生中,自己究竟幹了多少錯事?幹了多少連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的暴行? 為什麼以前自己從未發覺? 為什麼現在自己又會有這種感覺呢? 他的腳步越走越慢,他的小腹仍然傳來陣陣劇痛,唐大胖子的一拳打得真還不輕,也許是這一拳把呂神鷹從罪惡的深淵中打得清醒過來。 呂神鷹忽然想喝酒。 他覺得自己的胸膛即將爆裂,連呼吸都比平時困難。 這情況就像中了毒。 沒有人在他的身上下毒。 但他的確已中毒,而且這種毒是從他自己的心房上引了出來的。 這種毒是無形的,但它卻同樣能把一個人徹底的摧毀。 呂神鷹已逐漸在崩潰。 因為他看見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人,這個人就是他自己。 他要躲避,他並非躲避別人,而是在躲避自己。 他已決定到東海,他知道東海有一個很偏僻的小島嶼,島上有一個幽靜的山洞,他年輕的時候曾在這裡睡過十幾天。 他本來早已忘了這個山洞,但;現在忽然又再回意起,而且印象還是那麼鮮明,那麼深刻。 他還沒有忘記那十幾天的旖旎風光。 他正少年,正是人生最多情的時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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