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狂龍(36)_龍乘風

三六

　　（三）

　　金鸚鵡終於死了。

　　他死也不肯放開那一隻箱子，箱子裡裝著的，就是水晶鳳凰。

　　水晶鳳凰真正的價值，並不僅限於它本身是一件寶物，而最重要的，還是它關係著一個武功的寶藏。

　　箱子看來完整無損。但當長孫玉麟打開這一隻箱子的時候，卻已發覺箱子裡的水晶鳳凰，已經變成一堆碎片。

　　＊＊＊

　　湖邊除了金鸚鵡的屍體之外，還有一個老人。他當然就是桑百毒。

　　金鸚鵡要盜走水晶鳳凰，桑百毒當然是不肯放過。他窮追不捨，兩人在林中火拼，一直來到了這裡。

　　金鸚鵡終於不敵，敗在桑百毒手下。

　　但他卻在面臨失敗的時候，用隔空傳勁的內力，把箱子裡的水晶鳳凰震碎。

　　那一陣清脆的聲響，桑百毒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的一切計劃，都在這一下清脆的聲響中幻滅。

　　他坐在湖邊，呆著出神。

　　他不必打開這口箱子，已知道水晶鳳凰已變成了一堆廢物！

　　＊＊＊

　　龍城璧等人緊隨而來，當他們知道金鸚鵡已把水晶鳳凰毀掉之後，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桑百毒忽然長歎一聲。

　　「你們要殺我儘管動手。」

　　龍城璧瞧著他，緩緩道：「你已厭倦了江湖生活？」

　　「不錯。」

　　「你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這個念頭？」

　　「就在水晶鳳凰被毀滅的時候。」

　　「難道你已再沒有別的計劃，可以支持你再雄霸武林的野心？」

　　「有，」桑百毒苦笑：「例如到少林寺藏經閣，盜取達摩譜。」

　　「何以你不去？」

　　「達摩譜上的武功雖然很適合老夫練，但非花上三十年以上的苦練不可。老夫還有多少個三十年呢？」他搖搖頭道：「沒有，老夫已沒有可能再活上三十年。」

　　龍城璧道：「你終於知道自己已經老了？」

　　桑百毒頷首道：「早在數十年前，我就已經是一個老人，現在更老了，老夫的野心也該熄滅。」

　　龍城璧道：「你現在可離開這裡。」

　　桑百毒道：「為什麼？」

　　龍城璧道：「你要歸隱，我絕不會阻攔你。」

　　桑百毒向其他的人望了一眼，道：「但他們不會放過我。」

　　江南怪丐冷笑道：「最少我絕不肯讓你活著離開這裡。」

　　長孫玉麟道：「血債血償，你跑不了的！」

　　龍城璧忽然大聲道：「你們難道看不出，他已真的有了悔意，而且真的打算退出武林？」

　　江南怪丐道：「你有什麼證據？」

　　龍城璧道：「他若要逃，早就跑了，為什麼還呆在這裡讓我們來包圍著他？」

　　沒有人能反駁。

　　桑百毒忽然沉聲道：「龍城璧，你真的這麼信任老夫？」

　　龍城璧道：「雖然你在江湖上的聲譽極壞，人也極壞，但這一次我相信你！」

　　桑百毒楞住。其餘的人也楞住。

　　「好！果然不愧是個傑出的年青刀客！」桑百毒突然狂笑：「你肯相信老夫這最後一次的說話，老夫臨咽氣也要交你這個朋友！」他的笑聲極響亮，而且帶著三分蒼涼，卻又帶著七分痛快之意。他伸出了枯老的手，握著龍城璧的肩膊。

　　江南怪丐脫口道：「龍老弟小心。」

　　龍城璧沒有閃避，也沒有反應。

　　——正如他所說：「雖然你在江湖上的聲譽極壞，人也極壞，但這一次我相信你！」

　　他沒有看錯。桑百毒就在水晶鳳凰被毀滅的刹那間，忽然大澈大悟。

　　這本是一件很難令人相信的事，但事實卻的確如此。

　　大笑聲中，桑百毒的臉色漸變，變成一片死灰之色，他竟已自斷心脈，以一死謝罪江湖……

　　（四）

　　黃昏，古道上塵土蔽天。

　　風急猛，馬嘶鳴。

　　三輛馬車，從大金殿駛離望北而去。

　　第二輛馬車上的人，其中一個是唐竹權。有唐竹權的馬車，當然少不了酒，陪他喝酒的是司馬血。

　　但司馬血卻只喝很少很少。

　　唐竹權有點不高興，忍不住道：「司馬血，你平時喝酒比衛空空還爽快，怎麼現在卻像是小鴨喝水？」

　　司馬血一笑道：「今天我不能醉。」

　　唐竹權一翻白眼，道：「為什麼不能醉？難道你害怕在半路上會遇見強盜？」

　　司馬血搖頭：「強盜看見咱們這三輛馬車，自然會繞路遠避。」

　　他這句話不能算是吹牛，因為在這三輛馬車裡的，都是強盜們聞名變色的江湖煞星。

　　唐竹權道：「你為什麼不能醉？快說！否則老子把酒從你的鼻孔裡灌進去。」

　　司馬血微微一笑道：「難道你不知道後面跟著咱們的馬車，裡面坐的是誰？」

　　唐竹權一怔，繼而道：「怎會不知道？那是長孫玉麟和嚴小珊。」

　　司馬血點點頭，道：「不錯，長孫玉麟已把嚴小珊救出，但你可知道他們準備到什麼地方？」

　　唐竹權道：「這點老子可不知道。」

　　司馬血淡淡一笑，道：「他們要歸隱江湖，從此不問武林中事。」

　　「妙極！」唐竹權撫掌一笑：「長孫玉麟這小子倒是豔福不淺。」

　　說到這裡，忽又眉頭大皺，道：「他們要歸隱江湖，與你有什麼關係？難道你竟然陪著他們一起退出江湖？」

　　司馬血歎口氣：「我還沒這福氣。」

　　「他們歸隱江湖，誰去救苗大先生和南宮群英？」

　　「噢！」唐竹權一怔，道：「難道當日長孫玉麟給他們服下的毒藥，竟然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司馬血冷冷一笑：「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只會用假毒丸來唬嚇別人？」

　　唐竹權道：「你已有瞭解藥？」

　　「不錯，所以我不能醉，別忘了我們還要用那十萬兩金子，賑濟災民。」

　　「你不能醉，老子去找龍城璧！」

　　「龍城璧？」司馬血微微一笑，道：「他剛才還在第三輛馬車裡，你不妨去找找他。」

　　唐竹權立刻抱著一隻大酒罈向第三輛馬車跳上去。馬車裡哪有龍城璧的影子？

　　唐竹權只看見江南怪丐，慢慢地在剝著花生，喝的也不是酒，而是茶。

　　「龍城璧呢？」唐竹權問。

　　「龍城璧？」江南怪丐一怔：「他剛才不是說要找你拼酒嗎？」

　　「拼他媽的冤大頭！他准是溜了。」

　　「他溜到哪裡？」

　　「嘿嘿！嘿嘿！」唐竹權氣得不住冷笑：「老子若找到了他，老子就——」

　　說到這裡，車頂上忽然傳來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你要怎樣？盡說無妨！」

　　唐竹權一呆，酒罈中的酒已有一半傾瀉在車廂內。

　　他當然聽出，那是雪刀浪子龍城璧的聲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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