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龍乘風 > 江東豪傑 | 上頁 下頁
二〇


  他為了甚麼而哀愁?是不是因為感到自己已經老了?

  一曲未終,一人已進入破廟內。

  這人一來,廟裡就充溢著一股淡淡的酒氣。

  青袍人把笛子輕輕放下,臉色好像有點變了,他怔怔地看著這人,仿佛對這人感到很陌生。

  這人是一個很嬌俏的少女,今晚她穿著一套黃色的勁裝,外披一襲金光閃閃的披風,看來既漂亮,又神氣。

  青袍人當然不會不認得她,因為她叫做樂紫鳳,而他自己也正是她的父親樂無忌。

  樂無忌是中原武林上一等一的高手,無論遇上了甚麼兇神惡煞,黑道巨寇,他從來都不曾放在心上,可是,在雷峰塔下,他卻親眼目睹火雲姥姥死在群邪之手,而且自己已卻無能為力,可以把她的性命挽救過來。

  對於他來說,這是一個極沉痛的打擊,他發誓,無論怎樣,也要為火雲姥姥雪此冤仇。

  而令他煩惱的事,卻還再接踵而來。

  第二件令他煩惱萬分的事,就是紫鳳居然在雷峰塔下,不顧一切地帶走了齊不武。

  對於兩個女兒的事,他本來很少理會,尤其是現在,他認為兩個女兒都已長大了,她們的事,最好還是由她們自己來解決。

  但紫鳳竟然帶走了齊不武,他可不能不管。

  「紫鳳,這兩天你去了甚麼地方?」樂無忌目光閃爍,神情嚴肅而冷峻。

  樂紫鳳淡淡的說:「皇甫一鶴想練那一式『靈鶴追月』的劍法,所以在他的行宮裡住了兩天。」

  樂無忌冷冷道:「皇甫一鶴是甚麼人,你可知道嗎?」

  樂紫鳳悠然地笑著說:「他是個老頭兒,脾氣有點暴躁,有時候對別人很凶,可是對我卻一點也不敢無理,而且還很逗人歡喜,所以就把他收了做徒弟,這可沒有甚麼不對呀?」

  樂無忌氣得咳了起來。

  「爹,保重保重,別咳壞了身子。」樂紫鳳笑眯眯地說。

  「少胡鬧……」樂無忌揮著手,道:「皇甫一鶴是個強盜,是個滿手血腥的大魔頭,你若不是我的女兒,而又碰上他的話,你這一輩子就完了。」

  樂紫鳳眨動著明亮而烏黑的眼睛,嬌笑道:「這一點女兒當然知道的,我若不是你的女兒,就不會學得了這一身武功,倘若我的武功不如皇甫一鶴,自然也就收不成這個徒弟了,也許,他早就會殺死了我啦!」

  樂無忌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了,他的年紀,已可以做你的父親而有餘,又真會真的心悅城服,拜你這個黃毛丫頭為師?」

  樂紫鳳笑道,「你真的不喜歡我這個徒弟?」

  樂無忌道:「當然不喜歡。」

  樂紫鳳道:「那倒不是很難解決的事,我明天把他殺了,你老人家以後就不用擔心啦。」

  樂無忌臉色一沉,道:「這又算是甚麼規矩?高興的時候收人為徒,不高興時又說要把人殺了,傳揚出去,豈不是笑掉別人的大牙?」

  樂紫鳳說道:「你可不必這麼緊張,我若殺皇甫一鶴,自然會大有道理,他本來就是個滿身罪孽的惡人,我殺他乃是替天行道,清理門戶,旁人又還有甚麼話可說?」

  樂無忌道:「你收他為徒之際,早已知道他是這樣的人,如此入罪殺他,豈非自打嘴巴嗎?」

  樂紫鳳皺著臉,道,「爹,你找我就是要說這件事情嗎?」

  樂無忌搖搖頭,道:「不,這還只是次要的問題。」

  樂紫鳳道:「那麼最重要的又是甚麼事?」

  樂無忌道:「那天雷峰塔發生了激烈的戰鬥,你到哪裡去了?」

  樂紫鳳淡淡地說道:「我保護著齊不武走了。」

  樂無忌怒道:「胡說!是你出其不意的點住了他的穴道,然後把他帶走!」

  樂紫鳳道:「這又有甚麼大不了的?我承認是帶走了齊不武,那又怎樣?」

  樂無忌氣得連臉都青了:「這……這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樂紫鳳望著父親,臉上居然完全沒有半點畏懼的樣子:「你不是常對我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嗎?在那樣的情況下,我帶走了他,他就安全了,否則……」

  「否則怎樣?」樂無忌沉聲說道:「是不是你認為他也會和火雲姥姥一樣,死在雷鋒塔下?」

  樂紫鳳立刻說:「這又有甚麼值得奇怪呢?火雲姥姥的武功,原本就是名大於實,她的武功不行,門下弟子的武功更不濟事,連那老太婆也尚不免死於敵人亂刀之下,他若還呆在那裡,恐怕早已變成了一團肉醬。」

  樂無忌大半生闖蕩江湖,想不到這時候既然給自己的女兒反駁得啞口無言。

  樂紫鳳又甜甜地笑了笑:「爹,你何苦為了這點小小的事情生氣,火雲姥姥死了,女兒知道你很難過,但人死如燈滅,你就看開一點,何不喝點酒……」

  「你不說喝酒,我還不曾問你!」樂無忌沉著臉,冷冷的質問著說:「你滿面酒氣,是不是喝了酒?」

  樂紫鳳淡淡道,「爹的鼻子真靈,一嗅就嗅了出來。」

  樂無忌氣極了:「你是不是說爹是只狗?」

  樂紫鳳「唷」的一聲:「女兒怎麼敢這樣說?簡直是連想也不敢想哩。」

  樂無忌冷冷道:「你甚麼時候上了酒癮?」

  樂紫鳳笑道:「只不過喝了兩斤花雕,又算是甚麼酒癮?」

  樂無忌凝視著她看了半晌,忽然長長的歎了口氣:「你醉了,所以跟我說的都是醉話。」

  樂紫鳳道:「女兒沒有醉,女兒很清醒。」

  樂無忌道:「你若還很清醒,那麼告訴我,齊少堡主在甚麼地方?」

  樂紫鳳道:「我把他藏起來了。」

  樂無忌的臉色又再變得很難看:「他可不是一塊玉石,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你把他藏起來,別人知道了就難免有閒言閒語。」

  樂紫鳳昂起了臉:「隨便別人怎麼說便怎麼說,我可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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