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龍乘風 > 血濺黑杜鵑 | 上頁 下頁


  風雪老祖雖然不是浪子,但他也和龍城璧一樣,有個壞習慣。

  這個壞習慣就是居無定所。

  有時候他甚至會在冰峰之巔喝酒獨自下棋,或者是人占熊巢,把大白熊趕出熊窩,自己卻在熊窩裡睡到天亮。

  雖然他已老得連牙齒都只剩下幾枚,但他也居然會想念女人。

  當他想念女人的時候,他一定會到春天樓。

  ***

  春天樓就在望冰樓的西北面,不足半里。

  這裡的北地姑娘,每一個都很漂亮,皮膚白滑如脂玉,燕瘦環肥,盡皆千中選一的嬌媚佳麗。

  有漂亮女人的地方,就有春色。

  春色無邊,正是每一幢青樓的最大特色。

  所以,這一幢鋪滿冰雪,四周冷冰冰的地方,就叫做「春天樓」。

  因為這裡永遠都只有春天的溫暖,這種溫暖能使每一個男人血脈僨張,神經衝動!

  龍城璧想不到的就是:風雪老祖已揀了「春天樓」,作為他百年歸老,壽終正寢的地方。

  「春天樓」的老闆,是個大胖子。

  唐竹君的胞兄唐竹權也是個大胖子,但和這個大胖子相比,卻幾乎「瘦」了一半!

  龍城璧見過不少胖子,但最胖的一個直到如今才總算大開眼界。

  李臨風在替兩人互相介紹的時候道:「這位大老闆,人人都稱呼他鯨爺。」

  「鯨爺?」龍城璧眼睛裡光采倏現:「莫非就是北海之鯨的海鯨王?」

  鯨爺笑了笑。

  他笑的時候,渾身上下的肥肉都在跳躍。

  他實在是長得太胖,太胖了。

  他一面笑,一面道:「龍兄弟見多識廣,海胖子這等無名小卒,居然也會給你連姓名外號都捧了出來。」

  龍城璧微笑著:「鯨爺的故事,在下十歲的時候便已聽家父提起過不知多少次,想當年在北海,十七艘巨船在冰海中劇戰,鯨爺力挫九大飛鯊之役,至今依然膾炙人口,鯨爺又何必太自謙?」

  鯨爺忽然露出了一個哀傷的神色,歎道:「可惜,當年的北海之鯨,現在已不再在北海,而在這裡擺下脂粉陣,做其青樓老闆。」

  他仿佛有很多心事,都已被龍城璧的說話勾起。

  李臨風忽然輕輕一咳,對龍城璧道:「老祖正在碧荷廳中等你。」

  龍城璧沒有說什麼,跟著雪山三聖,向碧荷廳而去。

  ***

  風雪老祖果然就倚坐在碧荷廳的一張鹿皮椅上。

  他的臉色並不蒼白,但卻是焦黃如蠟紙。

  龍城璧看見這副模樣,不禁心中又是一陣歎息。

  風雪老祖確已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刻。

  尚幸他雖然垂死,依然神智清醒,連說話的聲音也並不如想像中般衰弱。

  他忽然揮了揮手,對雪山三聖淡淡道:「你們都出去,老夫要和龍老弟談談女人經。」

  雪山三聖俱是一呆。

  人都快要躺進棺材裡了,居然還有興趣談什麼女人經?

  風雪老祖立刻又揮手大呼:「出去!出去!」

  雪山三聖不敢再逗留,匆匆退出碧荷廳。

  廳中刹那間變成一片死寂。

  風雪老祖的神態,忽然變得很嚴肅,兩眼直盯著龍城璧的臉。

  龍城璧倏地發覺,這個垂死的老人,眼中竟然露出了一股濃厚的殺機。

  過了好久,風雪老祖才沉聲道:「我要你替我辦一件極其重要的大事。」

  龍城璧毫不考慮就答允下來:「只要能力所及,晚輩萬死不辭。」

  風雪老祖聲音平靜,但語氣卻加重不少:「這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你聽過黑杜鵑唱歌沒有?」

  黑杜鵑!是一朵花?是一隻鳥?

  還是一個人的名字?

  龍城璧搖頭。

  他從沒有聽說過黑杜鵑這三個字,更加沒有聽過黑杜鵑唱歌。

  風雪老祖臉上完全沒有表情,眼中的殺機仿佛已被一層雲霧所掩蓋。

  但龍城璧忽然又發覺,這個老人深沉的眼睛已露出痛苦之色。

  碧荷廳中,又陷入了一種死寂的境界,連空氣都已被死寂的氣氛所凝結。

  風雪老祖突然劇烈地咳嗽,不停地喘氣。

  龍城璧立刻以掌心抵住風雪老祖的背心穴,內力源源輸送過去。

  風雪老祖咳嗽方止,立刻就厲聲道:「放手!別作無謂的浪費!」

  龍城璧依然不願就此罷休。

  風雪老祖又怒喝道:「你再不聽我說話,老夫就咬斷舌根自盡!」

  龍城璧悚然動容,明知這只不過是恫嚇之言,但他既然講出了這種說話,卻也不能不有所避忌,唯有依言鬆開雙掌。

  風雪老祖又喘了一口氣,額上汗珠滾滾而下:「閻王要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生死有命,何況老夫已高齡九十九有多,又何必強求多活十天八天?」

  龍城璧默然無語,因為即使換上了自己,他也會有此同感。

  風雪老祖喘聲稍止,忽然道:「你可知道,老夫三十年從未離開北塞踏入中原,是為了什麼緣故?」

  龍城璧茫然。

  「就是為了黑杜鵑!」風雪老祖一聲長歎,道:「老夫曾發誓,只要黑杜鵑一天活著,老夫就決不踏入中原半步。」

  龍城璧道:「為什麼?」

  風雪老祖神色黯然,道:「你不必問為什麼,老夫現在唯一要交托你去辦的事,就是要你將黑杜鵑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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