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龍乘風 > 伏魔聖手 | 上頁 下頁
一四


  而董慕霞為了父親嚴重的傷勢,已是悲傷欲絕,無論樓雪衣說甚麼,她也提不起勁來反駁。

  就在這時候,鐵佛翁已緩緩地張開了眼睛,蒼白的臉龐也漸漸浮現出一絲血色。

  「爹……」董慕霞兩頰之上已淌滿淚水。

  鐵佛翁淒然一笑,環顧兩旁,目光忽然停留在樓雪衣的臉上。

  「這位姑娘……你……你是長樂盟中人嗎?」

  樓雪衣點點頭,道:「不錯,晚輩如今身任本盟刑堂堂主之職。」

  鐵佛翁睜大了一雙眼睛,又道:「你老實一點告訴我,到底嚴鐵臣是不是上一任的長樂盟刑覺堂主?」

  樓雪衣道:「是的。」

  鐵佛翁長長的歎了口氣,道:「老夫早就知道他有事情瞞著我這個老朋友,但你若不說,老夫就算死落黃泉,也猜不到他原來已加入了長樂盟。」

  樓雪衣道:「董老爺子好像很瞧不起本盟中人。」

  鐵佛翁道:「長樂盟雄據北方年逾百載,盟中人材濟濟,高手輩出,董某又豈敢瞧不起貴盟中人?只是……哎,這十餘年來,貴盟中人所幹的事情,好像是一件比一件兇狠,一樁比一樁惡毒,似非我輩中人之所為……」

  樓雪衣冷冷一笑:「許多以俠義自居的名門正派,他們所幹的事情比諸本盟恐怕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奇怪的是,這些沽名釣譽之徒,他們的俠名卻是歷久不墮,甚至有如世襲一般連子子孫孫也成為江湖上的名俠。」

  鐵佛翁眼色一變,沈匡湖忍不住瞪著樓雪衣道:「你少講幾句話行不行?」

  樓雪衣冷冷一笑,卻也不再說甚麼。

  鐵佛翁喘了一口氣,然後目注著沈匡湖和董慕霞,道:「你們可知道嚴鐵臣是誰?」

  沈匡湖搖搖頭,董慕霞輕輕說了一句:「女兒不知道。」

  鐵佛翁長歎一聲,道:「嚴鐵臣,就是與爹相識數十年的生死之交,現在江湖上的朋友,都叫他渭水老人……」

  沈匡湖和董慕霞同時大吃一驚,「渭水老人」這四個字,他們是經常聽見鐵佛翁提起的,但他們怎樣也料不到,曾經在長樂盟任職刑堂堂主的嚴鐵臣,原來竟然就是渭水老人!

  沈匡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渭水老人是否真的曾經加入了長樂盟,依弟子看還大有商榷之處……」

  鐵佛翁搖搖頭,道:「匡湖,這件事你是不必懷疑的了,為師其實早已聽人說過此事,但一直以為是惡意中傷嚴老人之言而已,如今看來,當真是空穴來風,必非無因……」

  樓雪衣本已緘默不語,但聽到這裡又忍不住冷冷笑道:「本盟縱有千般不是之處,但刑堂堂主向來只管自己人的事,誰若犯了門規,刑堂堂主必定嚴懲不貸,所以老盟主曾經說過:『即使本盟上上下下全是壞人,但刑堂堂主卻一定是大公無私的。』只可惜嚴鐵臣最後還是背叛了老盟主,所以才得到了慘淡收場。」

  鐵佛翁說道:「嚴鐵臣如何背叛了老盟主,姑娘可否賜告給我這個垂死之人知道?」

  樓雪衣沉吟了一會,道:「這本來是長樂盟重大的秘密,但如今嚴鐵臣既已伏誅,就算說出來也不妨事。在五年前,西域密宗高手納布喇嘛帶著八個徒兒,從嘉峪關進入中土,這九名喇嘛這次來到中原的目的,是要向本盟盟主討取一篇極珍貴的經文,這篇經文,對老盟主來說,可說是全然沒有半點用處的,但對於信奉喇嘛教的人來說,它卻是萬金不易的至寶。

  「老盟主在二十年前曾經遠赴西域找尋一把價值連城的寶劍,原來那寶劍一直藏在大招寺一個老喇嘛的房子裡,這個老喇嘛不懂武功,人又膽小,所以寺內上上下下,誰也瞧不起他。」

  鐵佛翁道:「老夫年輕之時,也曾到過大招寺,它在拉薩城內。」

  董慕霞道:「拉薩城是甚麼地方?」

  鐵佛翁道:「拉薩城是喇嘛教聖地,而大招寺乃是唐代文成公主時代建造的,那一年,你爹到達拉薩的時候,剛好是十月十五日,那一天正是文成公主生辰之日,各地藏人和中外商賈都雲集在大招寺,場面真是熱鬧極了,原來當年文成公主遠赴西域,全力倡興咱們漢族的文化,使那裡的人能夠認識到禮儀之邦的優良傳統,就在那時候,你爹已經知道,有一把名叫『映月劍』的寶劍,已輾轉流入拉薩城裡,甚至還很可能就在這座大招寺之中。」

  樓雪衣點點頭,道:「不錯,那一把寶劍的名字正是『映月』,二十年前,老盟主在拉薩城裡逗留了七八個月光景,但還是找不到映月劍的下落,不禁為之心灰意冷,誰知世事著實奇巧,就在老盟主決定要離開拉薩的前一天,卻無意間在大招寺門外遇見一個老喇嘛,那老喇嘛一看見了他,就緊緊握著他的手,用生硬的漢語對他說:『我病了,沒有人願意照顧我,他們都只盼我早點歸登極樂世界。』老盟主安慰道:『你不會死的,你曾經到過中土嗎?』老喇嘛說:『那已是三十年前的事情啦,中土的女子真好,又白淨又漂亮,我真的不想回來了。』」

  眾人聽到這裡,心中都想:「這老喇嘛原來是個好色之徒。」

  只聽見樓雪衣又接著道:「那時候,老盟主剛喝了不少酒,聽見老喇嘛這樣說,也不禁為之興致勃勃,於是這兩個異域相逢的一僧一俗,就在大招寺門外談起女人經來……」

  鐵佛翁忍不住歎息一聲,道:「在巨刹門前大發謬論,真是荒唐!」

  樓雪衣恍如未聞,繼續緩緩接道:「兩人這一談,大家都有相逢恨晚之感,就是這樣,老盟主暫時打消了離開拉薩的念頭,一連二十多天晚上,都找老喇嘛談天說地,他們從女人經談到花果山上的猴子,從西域名釀談到十字坡黑店賊婆娘的洗腳水,甚至有時候老盟主教他吟唐詩,唱京戲,而老喇嘛則教他怎樣適應蒙古遊牧民族的生活,原來這老喇嘛年輕的時候,曾經在蒙古包裡住過幾年,所以別的功夫不行,摔跤的功夫卻學了幾手。

  「可惜那時候老喇嘛老了,而且又有病在身,不能跟老盟主較量較量,只能告訴老盟主有關遊牧民族的生活萬式和習慣,老盟主越聽越是出神,最後終於亦忍不住擊掌讚歎:『穹廬為室兮旃為牆,以肉為食兮酪為漿,真乃壯哉!』老喇嘛不懂前面兩句說話的意思,但『真乃壯哉』這四個字卻很明白,於是也學著老盟主的樣子擊掌大叫:『真乃壯哉!真乃壯哉!真乃……』但他才叫了兩句,第三句便再也接不下去,忽然就此暈迷不省。

  「老盟主費了很大功夫,也足足過了一整天才能把老喇嘛救活過來,但這一救其實也只能使老喇嘛久延殘喘,再多活三幾個時辰而已……」

  樓雪衣說到這裡,忽然停頓一會,原來董慕霞聽到「久延殘喘」這四個字,再看看身受重創的父親,立時忍不住悲聲哭泣起來。

  等到董慕霞哭聲漸止,樓雪衣再接續說下去:「老喇嘛醒後,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叫老盟主背著他回到大招寺,那時候又是夜色蒼茫的晚上,老盟主背著老喇嘛來到寺內一間狹小的房子裡,只見房內堆滿了銅鐵雜物,看來就像是一房子的垃圾,但誰也想不到,老盟主找尋了很久的那把映月劍,竟然就埋藏在這房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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