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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方金粉聽得連連搖頭,卻沒有說些什麼。

  唐竹權卻走到常樂安床邊,道:「老常,你這條賤命總算是撿回來了,高興不高興?」

  常樂安苦笑一下,說道:「不甚清楚嘍!」

  唐竹權「啫啫」道:「你自己的事,怎會不清楚?」

  常樂安歎了口氣,道:「正因為是自己的事,所以才不清楚,還是那句老話:『當局者迷』。」

  唐竹權瞧著他,忍不住道:「要不要找趙姑娘來看看你?」

  常樂安卻哈哈一笑,唐竹權不禁大奇,道:「你傷成這個樣子,還有什麼值得好笑?」

  常樂安一笑道:「我是笑你為人糊塗,趙姑娘若還在這古堡裡,她早就來看我了。」

  唐竹權愕了一愕,道:「她往哪裡去了?」

  常樂安道:「從地底下的一條秘密水道,遠遠離開了古堡,跟她同行的,還有老曾和樹兒。」

  唐竹權呆了一呆,怔怔地望著常樂安,良久才道:「是你安排的?」

  常樂安道:「當然是我。」

  唐竹權皺了皺眉,說道:「他倆肯走嗎?」

  常樂安說道:「他們本來不肯,尤其是老曾,他一定要在這裡等郭情山來和他算賬。」

  唐竹權道:「這兩人的舊賬,的確應該好好算一算。」

  常樂安道:「但我不容他冒這個險,於是便敲他一記竹杠。」

  唐竹權一怔,道:「這個竹杠怎麼敲法?」

  常樂安說道:「給樹兒吞下一顆肚疼丸。」

  唐竹權奇道:「什麼肚疼丸?樹兒肚子疼,需要吃藥嗎?」

  常樂安桀桀一笑,道:「這種肚疼丸並不是用來治肚疼的。」

  唐竹權更奇,道:「既不是用來治肚疼的,又怎會稱為肚疼丸?」

  常樂安道:「這是一種怪藥丸,它之所以稱為肚疼丸,乃是因為吞下這種藥丸的人,馬上就會肚子大大的疼痛。」

  唐竹權臉色一變,駭然道:「這豈不是害人的毒藥?」

  常樂安笑了一笑,道:「那也差不多了。」

  唐竹權問道:「你在攪什麼把戲?」

  常樂安道:「這把戲只是為了老曾和蓉芝姑娘著想。」

  他眨了眨眼,接著說道:「樹兒吞下肚疼丸之後,自然肚子就疼得很厲害。曾百全大怒,立刻便要找我算賬,我當然不怕他,他又打不過我,而且還給我點了穴道。」

  唐竹權越聽越是莫名其妙,道:「後來又怎樣了?」

  常樂安道:「後來我便對他說:『解鈴還須系鈴人,肚疼丸是我給樹兒服下的,要他完全無事,那是一點也不困難的,只要給他一顆解藥就可以了。』老曾立刻道:『快拿來!』他很著急,但我是一點也不著急的,我道:『要解藥,那很容易,但必須依我一個條件。』老曾道:『什麼條件?』我道:『帶著蓉芝姑娘和樹兒離開此地,走得越遠越好,以後再也不要回來!』老曾吃了一驚,道:『這豈不是變成私奔了?』我道:『別人怎麼想,由他自便。只要你們遠遠離去,別的地方誰都不會說什麼閒話。』老曾面有猶豫之色,我便又自說道:『你跟蓉芝姑娘,本來就是天生一對,郭情山這個混蛋實在不堪提,說到常某,也是他媽的多餘得很。現在,你若肯罰個毒誓,願意以後好好照顧蓉芝姑娘母子,那麼解藥立刻奉上,而你們三口子也得馬上啟程。最好跑到天之涯,海之角,找尋新的人間樂土。』」

  唐竹權聽得為之出神,呆了半晌才道:「他答應不答應?」

  常樂安高興地說道:「最後還是答應了。」

  唐竹權道:「蓉芝姑娘又怎樣?她也願意跟著老曾嗎?」

  常樂安道:「怎會不願意?她只不過是仿效紅拂女,除了迂腐的王八,誰都不該說她的不是。」

  唐竹權忙道:「老子絕不會說她的不是,而且還大表贊同,但你捨得以後再也見不著她嗎?」

  常樂安強顏一笑,道:「見得著見不著都是一樣的,只要她活得幸福,我這個半瘋不癲的人也就感到安慰了。」

  唐竹權黯然地望著他,道:「看來,你這個人實在不壞……」

  他還想再說下去,梁大夫已氣衝衝地走了過來,喝道:「這麼艱苦才把常大俠的性命救回來,你居然在他身邊囉囉蘇蘇,真是混賬!」

  唐竹權訕訕一笑,道:「很對不住,老子不是有意的,但照老子看,他是越談話越精神,比起吃藥敷膏塗續命膠還更有效。」

  梁大夫罵道:「放屁!」

  「怎麼?」唐竹權的腳步一面向外移動,一面笑笑說:「原來放屁也可以醫傷治病嗎?」

  就在這時,司馬血也來了,但還沒有看清楚常樂安的樣子,已給唐竹權半拉半推地趕了出去。

  「讓他多點休息,千萬別囉蘇,有什麼事改天再談……」

  他倆是老朋友,也是老冤家,這一次碰頭,少不免又有一番熱鬧。

  ***

  路上,有一匹懶洋洋的馬,馬鞍上的人也同樣懶洋洋。

  馬走得很慢,那是因為要陪著一條驢子一起走。

  驢子上也有人,一個早已厭倦江湖,但卻依然身在江湖,而且永遠也無法擺脫江湖,跳出江湖的人。

  騎馬的是「雪刀少俠」龍玉郎,騎驢的是方金粉。

  方金粉在驢背上眺望著遠山景色,忽然興致勃發,曼吟道: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璧。亂石崩雲,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曼吟至此,自驢背皮囊內取出一瓶酒,骨嘟骨嘟一口喝掉。

  龍玉郎側臉瞧著他,說道:「滋味怎樣?」

  方金粉道:「奇劣無比。」

  龍玉郎訝然道:「但這酒就連我胖舅父也讚不絕口,怎會奇劣無比了?」

  方金粉哂然一笑,道:「我說的不是酒,是心境。」

  龍玉郎道:「事情已解決,郭家父子也已得到了報應,還有什麼事令你愁眉不展?」

  方金粉神色悵然道:「因為少了一個朋友。」

  龍玉郎想了想,恍然說道:「是曾百全?」

  方金粉道:「不錯,他終於溜掉了,而且還有最心愛的女人陪伴著,嘿嘿,真是享盡人間豔福……」

  龍玉郎呆了一呆,道:「你不是吃醋吧?」

  方金粉搖搖頭,道:「醋是沒有得吃的,只是感到上蒼太不公平,人世間離離合合,往往不能由人自主……」

  龍玉郎笑了笑,不再說話。

  方金粉見他不說話,便改變一個話題,說道:「兩天前,端玄寺院有人剃度為僧,願意一生一世皈依我佛,不再在凡塵俗世打滾。」

  這幾句話聽來沒頭沒腦,龍玉郎不禁大是奇怪:「這人是誰?」

  「他是沒有鼻子的。」

  「什麼?是曾百全?……」

  「不,這人姓郭,郭情山。」方金粉慢條斯理地說。

  龍玉郎這才松一口氣,心想:「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割人鼻者,人亦割其鼻也!」

  這時候,驢子越走越慢了,到最後還索性停下,半步不肯前進。

  方金粉向龍玉郎揮手,朗聲道:「我騎笨驢,至此為止,但你卻有鵬程萬里,但願好自為之。」

  龍玉郎坦然一笑,回答道:「都知道了!」

  語畢輕推繩轡,馬兒立刻不再懶洋洋,四蹄翻飛瞬即遠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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