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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蒙面人鑒貌辨色,知道藍婆婆已曾下令,把阿浪逐出師門。當下不由哈哈一笑,道:「藍老婆子果然是個守信諾的女中豪傑,使得!使得!硬是使得!」

  阿浪臉色驟變,怒道:「你用什麼詭計,逼使我師父把我逐出師門之外?」

  蒙面人「啫啫」連聲,叫道:「你師父是什麼人來著?豈會給人威逼得連徒兒也不要的?」

  阿浪道:「不是這樣,師父何以會出此下策?」

  蒙面人「呸」的一聲,道:「這是願賭服輸,咱們是講好在前頭的,她輸了就得把徒兒送給我,又跟上策下策有什麼相干!」

  阿浪呆住,半晌才道:「你是說,我師父把徒兒當作賭注?」

  蒙面人道:「這又有什麼稀奇了?嗜賭之人,又有什麼不可以當作賭注?有人把妻子兒女輸掉,當然也有人把徒兒當作賭注押下!」

  阿浪搖頭不迭。

  「不,不!不會的,我師父不是這種人!」

  蒙面人冷笑著,道:「不是這種人又是那種人了?男人可以賭,女人為什麼不可以賭?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阿浪道:「我師父從不賭博。」

  蒙面人不由仰天狂笑。

  阿浪立刻怒道:「我師父不賭便是不賭,有什麼好笑的?」

  蒙面人仍然笑了好一會,才停止下來,道:「我是笑你什麼都不懂,卻在我面前胡言亂語,藍大娘天生下來就是個女賭鬼,不論任何賭博,她都精靈得像個千年妖怪,你還沒出世,她已經在長安城賭得天昏地暗,有一次連某大內高手的褲子也輸掉,贏家就是你的師父藍大娘。」

  阿浪愕住,雖然嘴裡還是不肯相信,但神情卻已變了。

  蒙面人接著又說道:「說句老實話,我活到這把年紀,最討厭的一件事,就是收取門徒,嘿嘿!哼哼!教曉了弟子,對我有什麼好處?」

  阿浪立刻說道:「你說得對,收徒兒這種事,是最愚昧,最划不來的事情。」

  蒙面人道:「這個還用你來加鹽加醋嗎?我有一個弟子,人聰明,天生異稟,但卻把我這個師父激得嘔血,他媽的真是恨不得一掌把他斃了,始泄心頭之恨。」

  阿浪忙道:「我師父也是經常給徒兒氣得嘔血吐飯的。」

  蒙面人冷冷一笑,說道:「難怪人人都說,天下最毒婦人心,這話真是半點也不錯。」

  阿浪說道:「我師父給徒兒氣得嘔血,跟天下最毒婦人心這句話又有什麼相干了?」

  「當然是大有相干之至,」蒙面人又是一陣冷笑,道:「你師父給你氣得快要斷氣沒命了,於是便想出這條借刀殺人兼且嫁禍他人之計,把你在賭桌上輸掉,好讓我來承受這一樁要命的作孽!你說,這還不是天下最毒婦人心嗎?」

  阿浪強忍怒氣,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上這個當。」

  「使不得!使不得!」蒙面人用力搖頭,道:「天下間那有贏了不要之理?」言下之意,又好像是說:「輸了倒是可以抵賴的。」

  阿浪冷冷道:「但我若堅決不肯拜你為師,那有如何?」

  蒙面人笑了笑,道:「那自然要大人得罪了。」

  阿浪道:「是否把我殺掉?」

  蒙面人道:「你只是藍婆婆的賭注,殺你又有何用?倒是你師父輸了抵賴,她就難免要大吃苦頭。」

  阿浪兩眼一瞪,怒聲道:「你敢?」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懲罰一個賴賬的賭鬼,那是天公地道,大快人心之事,又有什麼不敢了?」

  阿浪不禁給他弄得頭暈轉向,又只恨自己武功不如對方,想反抗,也是千難萬難。

  於是,他在沒法可想之下,問祁濟安道:「祁前輩,你怎麼說?」

  哪知祁濟安聳了聳肩,道:「這個師父,你是拜定的了。」

  蒙面人又是哈哈一笑,道:「還是祁大醫師識得大體……」

  笑聲未已,忽然有人在附近輕輕敲響一面銅鑼。

  鑼聲並不響亮,但蒙面人一聽之下,立刻就叫道:「這番死也!」

  阿浪和祁濟安都不禁大是奇怪,同時循聲望去。

  只見路上站著了一個臉色紅潤,頭頂光禿禿的胖大和尚。

  這和尚年紀可不甚輕,看來已逾六旬開外。

  他手裡挽著一面小小的銅鑼,不斷的在敲敲打打,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意思。

  祁濟安忍不住問蒙面人:「這和尚是誰?」

  蒙面人歎了口氣,道:「是普陀山一間小寺院的方丈。」

  普陀山遠在浙江,乃華嚴經所稱之「補陀落伽山」,又喚作小白華,為佛家四大名山之一,與峨嵋山、九華山及五臺山並立,相傳為觀世音菩薩摩訶薩現身說法之道場。

  普陀山寺院頗多,名勝更是不少。

  祁濟安忍不住又問:「這位大師法號怎生稱呼?」

  蒙面人道:「賭鬼和尚。」

  祁濟安怔了一怔,道:「這是他的綽號?」

  蒙面人道:「不是綽號,是法號。」

  祁濟安奇怪極了,說道:「天下間,那有出家人會用『賭鬼』二字來作為法號的?」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他是一寺方丈,權力至高無上,他愛用什麼法號便用什麼法號,又有誰能管得著?」

  祁濟安想了一想,說道:「你說的甚是。」

  蒙面人歎了口氣,忽然道:「我昨晚夜觀天象,看了很久很久,唉……」

  祁濟安好奇之心又再大起,道:「你觀看到一些什麼?」

  蒙面人道:「什麼都看不出來。」

  祁濟安一怔,蒙面人接著又說道:「我從來沒研究過這一套,只是當時心神仿佛,所以才昂首亂看一番而已。」

  祁濟安和阿浪聽了,都是怔上加怔,呆上加呆,心想:「此人之古怪,實在不可理喻。」

  就在這時,賭鬼和尚已停止敲打銅鑼,繼而笑吟吟地走了過來。

  「阿彌陀佛,貧僧是來討取賭債的。」他兩眼直視著蒙面人說。

  蒙面人冷笑一聲,道:「來罷!」說完,站立在雪地上,挺起了胸膛。

  賭鬼和尚看著他,忽然說:「可別忘了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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