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龍乘風 > 鐵血成吉思汗 | 上頁 下頁
一三


  聶不琦卻打了一個呵欠,懶洋洋地說道:「我老人家的身子可不癢,也不想曬太陽,你要出去,自己運內功把大石推開一點便是。」說完之後,躺在山洞裡呼呼大睡,再也不理眯尹小寶。

  尹小寶暗暗叫苦:「祖師爺睡覺是假的,存心為難老子才是真的,這兩塊活見鬼的大石,每塊少說也有千來斤重,以小寶老兄的內力,又怎移動得分毫?」

  他呆愣愣站在洞口片刻,又轉念忖道:「常言有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老子跟著祖師爺在這臭山洞裡,已不知度過了多少日子,兼且天天練功,說不定早已他媽的脫胎換骨,這兩塊臭石雖然笨重得噴飯,但老子既已練就一身神功,要一掌將之推開,只怕也不是甚麼難事。」一念及此,不由精神大振,笑道:「臨安尹小寶來也!」

  「也」字甫出口,右掌已向其中一塊大石推出,他這一推之力,在他心中已認為是非同小可的,但他這一推之下,大石卻是紋風不動。

  尹小寶登時面上發熱,心想:「當日祖師爺搬動這兩塊臭大石,就像是老子做小小二時提起酒罈一般,雖然不見得舉重若輕那麼瀟灑,但最少也不致于氣喘如牛,額上青筋暴現,他媽的,祖師爺已又老又瘦,卻能力大無窮,小寶老兄看來年輕力壯,反而力遜一籌……不,這已非一籌之差,少說也和祖師爺相差了三四籌、五六籌,甚至是七八九籌以上,唉!真是丟臉得很。」

  他怔怔地站在洞口良久,接著又暗道:「昔才老子只是以單掌出擊,又未曾全力運勁,功力必然大打折扣,正如老根所言:『大鵬未展翅,怎教沖天飛?』哼,老子可以輸給小美人兒劍下,卻不可以在這兩塊大石面前俯首稱臣!」原來他在翁吉拉部之時,常常跟孛兒帖比試劍法,孛兒帖雖然是個女孩,但一來年紀比尹小寶大兩歲,二來她練劍時日遠在尹小寶之上,兩人每次比試,自然都是尹小寶敗陣下來。思前想後,還是非要一試身手不可,便又忖道:「跟小美人兒比武,臝輸都是不打緊的,只要孛兒帖姑娘高興,小寶老兄也就同樣高興了。但這塊大石永遠都是木無表情,就算老子故意相讓,它也不會向我露齒一笑,如此可惡的傢伙,最好一掌將之劈個稀巴爛,免得礙手礙腳。」

  要是尹小寶真的練成了絕世神功,能夠一掌把大石擊碎,他自然是決不客氣的。但他昔才一掌推石,那大石一動也不動,這種想法,也就只能想想而已,要是真的付諸實行,毫不留情一掌怒轟出去,只怕碎得稀巴爛的並不是這塊大石,而是他的手掌。

  是以尹小寶不敢輕舉妄動,只是雙掌齊伸,平按在大石之上,繼而閉目凝神,不斷把全身內力凝聚於雙掌之上。這一次,他確已做到了「謀定而後動」的地步,足足過了一蓋茶時光,才發出一聲大喝,雙掌同時用力向大石直推出去。

  果然,這一記「雙龍出海」威力大增,堵塞住洞穴口的大石為之微微晃動起來。

  可是,尹小寶仍然未能把大石推開一分一寸!

  他失望極了,神情委頓地坐在地上,喃喃罵道:「甚麼『天龍九層』,練來練去不外如是,簡直連屁也不如。」他心中有氣,這兩三句說話是故意說給聶不琦聽的。

  但聶不琦卻似已睡得熟,雖不至於鼾聲如雷,但也是微有鼾聲,尹小寶自言自語在,他似乎一個字也沒有聽進耳朵裡。

  尹小寶又悶又惱,恨不得馬上挖一條地道鑽出去。但也就在這時候,聶不琦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雖然洞穴中一片黝黑,但尹小寶還是可以看見祖師爺瞳孔之中,正閃爍著冷厲,甚至是充滿著殺氣的光芒。

  尹小寶猛然一凜,正想大叫:「祖師爺息怒,徒孫下次不敢了。」但他還沒叫出聲,聶不琦已伸手掩住他的嘴巴,示意他不要說話。

  尹小寶並非蠢材,立刻知道祖師爺並(非)出手對付自己,而是洞外有人來了,可是,尹小寶側耳傾聽,卻聽不出有任何異動。

  過了一會,尹小寶還是聽不見洞外有甚麼聲響,不禁眉頭緊皺,暗道:「莫非祖師爺在睡夢中遇上了敵人,因此一驚而起?」心念未已,突然聽見洞外有人嘿嘿冷笑,笑聲雖不如何響亮,但卻令人聽來有著毛骨悚然的感覺。

  尹小寶既是慚愧,又是暗叫不妙:「祖師爺耳力驚人,老子剛才埋怨『天龍九層功』不濟事,他老人家必已聽得清清楚楚,但卻假裝睡著了覺,真是越老的薑越辣……但這也不打緊了,小寶徒孫是氣在頭上,才出此言的。況且大丈夫敢作敢為,話已說出口又何必不敢承認?」

  這時候,洞外那人又冷冷一笑,道:「聶大掌門,這幾年來,在下捜遍蓮花峰、仙人掌峰、落雁峰,便連雲台峰、公主峰、毛女峰、蒼龍嶺也一一找過了,想不到『華山聖叟』不在華山諸峰之中,卻躲藏在蒙古一座荒山的洞穴內,真是可笑複可憐得很。」

  尹小寶心中有氣,若不是聶不琦仍然用手掩著他的嘴巴,此刻必已有一大籮說話反擊過去。

  但聶不琦卻很沉得住氣,任由洞外那人出言嘲諷,還是一言不發。尹小寶暗道:「祖師爺莫不是啞病發作了?」其實,一個人若是啞了,可沒有什麼「啞病」。即使真的有「啞病」,聶不琦也是從來沒有患上過此症的。

  只聽見洞外那人突然漫吟道:「今與鱷魚約,盡三日,其率丑類南徒於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終不肯徙也……」他念的是韓愈的「祭鱷魚文」,尹小寶自是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是何所雲焉。

  那人在洞外把「祭鱷魚文」念完之後,接著歎了口氣,緩緩道:「聶大掌門,所謂『鱷魚丑類』,究竟是你老人家還是在下?」

  聶不琦這次不再沉默,但卻答非所問,道:「我不是韓愈,我也沒去過蒼龍嶺。」

  洞外那人淡淡道:「聶兄身為華山掌門,居然沒到過蒼龍嶺,未嘗不是一樁怪事。」

  聶不琦道:「詩云:『諸峰羅列似兒孫』。華山諸峰險峻奇雄,韓愈曾勇攀蒼龍嶺,可是後來嘛……嘿嘿……」

  洞外那人冷哼一聲,道:「後來怎樣了?」

  聶不琦冷笑道:「上山容易下山難,韓愈登上奇峰之後回頭一望,但見鳥道懸空,四周雲霧飄渺,登時頭昏腦脹,繼而放聲大哭。他有膽登峰無膽下山,心想這次非要死在山上不可,其後,全憑官府派人把他弄醉,才能用繩索將之從崖上吊下來。」

  洞外那人聞言,默然良久才歎了口氣,道:「聶掌門,也許咱們都是鱷魚丑類,又或者都是有膽登峰,無膽下山之輩,既然如此,咱們何不化敵為友,共赴時艱?」

  聶不椅陡地哈哈大笑,道:「聶某是甚麼東西,江湖中自有公論,但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甚麼化敵為友,共赴時艱,老夫可高攀不來。」

  洞外那人道:「雖是道不同,但到頭來還是殊途同歸的,要匡扶宋室,就得齊心協力才成。」

  聶不琦冷冷一笑,道:「聚英堂乃金國之鷹犬爪子,此事眾所皆知,你少跟老子耍花言巧語。」

  洞外那人卻歎息一聲,道:「在下此舉,只為權宜之計,決非自甘淪為賣國奸賊,聶大掌門,你老人家向來深明大義,難道也和一般武林中人同樣愚昧嗎?」

  聶不琦沉聲道:「游大先生,謠言止於智者,同樣地,花言巧語也騙不到目光如炬之人,老夫於江湖中翻滾數十載,從來只喜歡看,不喜歡聽。古往今來,越是看得少而聽得多的人物,都註定敗亡。一派掌門如是,一國之君亦複如是。」他後面幾句話,說得字字珠璣,擲地有聲,連尹小寶也不禁為之暗暗喝采。

  隔了片刻,只聽見洞外那人說道:「聶不琦,你既然執迷不悟,本堂主不必再多費唇舌,你出來吧!」

  聶不琦冷冷一笑,道:「老夫在洞內舒適得很,又何必出洞?」

  洞外那人乾笑連聲:「你不敢跟本堂主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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