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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那個公子見她不走,也霍然停住,面上並無怒意,怔怔地望著她,說道:「這真是太巧了,我們老是同路,小生並非故意跟隨,請姑娘息怒。」

  那少女酒窩一掀,說道:「同路?兩個月都是同路?哼,我不走了,看你還跟不跟。」

  那公子並未答言,僅喃喃自語道:「小生走得疲勞,也須要休息一下了。」

  那少女把他沒有辦法,秀目微瞪,嬌喝道:「少作怪,快走!」

  這公子似乎被這少女的叱喝慣了,毫不動怒,不疾不徐的答道:「我有我的行動自由,一個姑娘家不可如此蠻橫。」

  少女氣得連連跺腳,說道:「你們男人真是沒有好人,你不走我走!」

  說完,轉過身子,又緩緩向前行去,那公子在身後說道:「男人沒有好人?這不能一概而論,我可是個好人。」

  少女回頭一看,那公子又緩緩隨後跟上,猛的一個轉身,一式「流鶯穿柳」,疾如閃電,身法美妙已極,直向公子撲到,口中嬌喝道:「我看你往那裡跑!」

  那公子嚇得連連倒退,口中道:「姑娘不可如此。」

  奇的是這公子雖是連連倒退,速度卻與那少女撲來的速度一般快,少女撲空落地,那公子仍是和她保持著五六丈的距離。

  少女似乎司空見慣,見狀並不驚奇,氣道;「你又是這一套,懶得理你了!」

  說完轉身就走,這次她是真的走了,那公子又在她身後緩緩地跟著。

  少女邊走邊想:這人真是奇怪,說他是壞人,他又從來沒有越軌的行動,說他是好人,他又緊跟不舍,我真摸不清他是什麼意思。

  她正在想著,忽聽身後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呼道:「山主請停步!」

  她回頭一看,身後那公子已經停身不動,遠處正有一個老者疾奔而來,她因那公子跟隨她已約有兩個多月了,一路上兩人時常吵吵鬧鬧,她早就想知道這公子的來路,現見有人尋他,立刻也停身止步,轉過身來,想聽聽他們說些什麼。

  那老者轉眼間已到那公子身前,向公子行了一個禮,轉臉向這少女翻了翻眼,欲言又止。

  這公子見少女停步不走,微微笑了笑,向老者說道:「沒有關係,張龍有什麼事,就說吧!」

  那個被稱做張龍的老者態度十分恭謹,躬身說道:「啟稟山主,幽香姑娘中了邪,得了奇病,因不知山主身在何處,教小的好難找。」

  少女在旁聽老者稱那公子為「山主」,心中想道:這人果然不是好人,原來是個占山為王的山大王。

  那公子聞言,心中一驚,問道:「是何奇病?」

  老者期期艾艾地答道:「是相思病,請山主速回。」

  那公子這時心中甚是著急,目前這個少女,酷似自己亡妻,真捨不得離開她,而那個幽香姑娘又是自己多年相依為命的愛女,既然生病,又不能不回去看她,兩者不可兼顧,確是頗費躊躇。

  他沉吟甚久,最後把牙一咬,由懷中取出一物,向那少女說道:「這個送給你,咱們將來再見!」

  右手一揚,手中物口直向少女飛去,少女玉腕一伸,將來物接著,卻是薄薄一本書籍,低頭一看,上面寫著:「流雲步法」四字。

  少女正想將書擲還,抬頭看時,那公子及老者二人已向正西直通荊山的小徑奔而去。

  這少女和這公子是誰,諒讀者早已知曉,少女就是金髮蠻婆孟玉珍的大弟子王梅霜,而公子就是那青春永駐的,功力蓋世的:不老神君劉靈虛。

  原來王梅霜在青城山前與她師父別後,因從未曾與師父分離過,心中甚是難過,一路悲悲切切的經成都,過南充,向東行去,不久,她就發現身後常有一個公子打扮的人,總是與她同路。古時,交通甚不發達,路上往來行人甚多,長期同路,本是常事,倒未十分注意。

  又走了一程,時間漸把她孺慕的傷感沖淡了,她那頑皮的性格又漸恢復,路之上,遊遊逛逛,並不寂寞,這時她已發覺身後那人似乎不是偶然的同路人,好像是故意跟隨自己。

  每天均是如此,她走得快,那人也走得快,她走得慢,那人也走得慢,她休息,那人也休息,天下那有這種巧事。

  這天,她決心將這人甩脫,正行間,突然轉身向那公子迎面行去,這手倒頗出那公子意料之外,二人距離本來就不遠,公子一時又無應付之策,兩人立時擦身而過。

  王梅霜行經那人身邊時,狠狠盯了他一眼,口中說了聲:「討厭!」

  她這一眼已將這人面貌看清,芳心一驚,心中想道:「這人面貌好熟,怎的想不起他是誰?

  啊,那雙眼睛,多麼熟悉的一雙眼睛,那不是以前每夜向我窺視的那雙眼睛嗎!」

  這雙眼睛也曾在青城山紫雲觀屋脊上出現過,難道這人就是那嚇走鳩杖婆陰三娘的那人?

  這人又有點像那晚回山所見的劉不神,可惜那夜沒有仔細看清他的面貌。劉不神是蘭哥哥的朋友,他絕不會這樣做的。

  想起蘭哥哥,她心頭立時泛起一陣甜蜜、懷念、寂寞、和傷感。

  她正在想著,身後那公子忽朗聲說道:「小生乃讀書之人,知禮之士,姑娘豈可出口傷人呢!」

  她回頭一看,那公子說過話,並未停留,繼續一搖三擺的向前行去。

  她見已把這人甩脫,心中大喜,恐再與他相遇,乾脆相背而行,當晚又返回晚夜住過的那個小鎮旅店中宿了一宵。

  第二天清晨,她又繼續向東行去,才離開小鎮不遠,忽聽身後有人說道:「這個小生倒弄不明白了,昨天已經分開,今天怎會又是同路!」

  她回頭一看,嚇了一跳,來人非他,正是隔晚已被甩脫的那個公子。

  昨天明明看著他向前行得無影無蹤,今天怎會又在身後跟來,這可真是怪事。

  這時,她知這公子必非常人,不是身懷絕技,就是鬼怪化身,想到此處,立生戒心,霍的將身停住,嬌喝道:「你是人?是鬼?還是妖怪?」

  那公子見她停身,也立刻止步,正色答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天下那有鬼怪之理。小生當然是人,並且還是讀書之人。」

  王梅霜怒道:「誰聽你發酸,你要走,你就先走。」

  那公子見路旁有一塊巨石,索性往石上一坐,正襟說道:「小生昨日趕路過多,雙腿酸痛,正需要休息。」

  王梅霜把小腳一跺,說道:「不和你囉嗦,你不走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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