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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孟玉珍在草中,卻仍是一無所見。

  由王梅霜驚叫到她拔身而起也不過是一瞥眼的時間,憑她這麼快的身法,竟仍然無所發現,因此,她對王梅霜一再的驚擾,不禁產生懷疑之心。

  她身在空中,見王梅霜正躍出窗外,立將身體一折,雙腿一登,兩手向後一振,一個「魚鷹入水」式,由屋後上空向屋前疾射而下。

  王梅霜才躍出屋前,忽見空中射下一人,驚得急用雙掌護身,向後躍出三步,才看清來人是誰,她說道:「喲,嚇我一跳,原來是師父,不知師父發現了什麼沒有?」

  這時桂兒已緊隨王梅霜之後由窗中躍出,瞪著小眼叫道:「師父,師姐又看到那雙眼睛了,可是桂兒沒有看見,一定是師姐故意嚇我。」

  孟玉珍道:「你二都進屋去,我有話對你們說。」

  三人走進屋內,在當中廳房坐,孟玉珍說道:「霜兒,我們練武的人要能靜心氣穩,不可胡思亂想,如在練習坐功時心神不靜,則會發生幻覺,這是走火入魔的原因之一。」

  她深深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孫蘭亭那孩子現在雖無消息,頂多三年,他一定要來找你,你要想開一點,現在,我真替你擔心。」

  王梅霜一聽,知道師父對發生了誤會,急忙說道:「師父,那不是幻覺,霜兒確是看到一雙極亮的眼睛。」

  孟玉珍又輕歎一聲,說道:「孩子,要是自己知道幻覺,那就不叫幻覺了,為師的不相信當下武林中誰有這麼快的身法。」

  王梅霜又道:「師父……」

  盂玉珍把她的話頭打斷,說道:「好孩子,別說了,天已不早了,睡罷!」

  王梅霜無奈,只得和桂兒回房繼續入寢,她把那支慧劍放在身旁,又摸出幾根梅花針,握在手內,躺在床上假裝睡覺,迷著雙眼,向窗門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不久,桂兒已呼吸均勻,酣然入睡了。

  驀地,她心中一驚,那雙眼睛又出現了。她看見一雙炯炯明亮的眼睛,由窗門縫中向內窺視,眼神是那麼和平、深邃、傷感,似乎並無惡意。

  這次,她怕再驚動師父和桂兒,不敢驚叫,身體也未移動猛右手一翻,數縷銀絲,疾向窗門射去。

  梅花針才出手,那雙眼睛立時不見,數縷銀絲分由窗紙及窗縫中射出,射出不久,那雙眼睛生又出現。眼神中竟未增加一絲怒意。

  王梅霜未再出手,將慧劍緊握手中,心中想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企圖,只要你敢進屋,你就休想逃走。」

  就這樣,她迷眼向窗戶望了一夜,那雙眼睛也向她窺視了一夜,直到雞聲四起,金髮蠻婆孟玉珍起床做早課,那雙眼睛才消失不見。

  天明後,王梅霜將夜間情形告訴她師父,孟玉珍不信,仍認為這是她的幻覺。

  以後每夜均是如此,不覺已過七八天,窺視那人雖沒有其他舉動。王梅霜卻因多夜不能安眠,精神覺得有此恍惚,孟玉珍見她如此,愈發認為自己的想法不錯。

  王梅霜初看到那雙眼睛時,心中倒不怎樣害怕,這時她忽然感到以警惕起來。她想這人既沒有其他舉動,為何又天天到此窺視,那夜師父預先隱身屋外,以她那麼快的身法,竟也沒有發現任何形跡,莫非這是鬼眼不成!將來師父走後,我們留在山中,那將怎麼辦,原來她雖不怕那窺視之人,卻有點怕鬼。

  那雙眼睛仍是夜夜出現,王梅霜若不是那支慧劍使她無形中發生一種定力,精神早已支持不住了,不覺又過了七八天,已到孟玉珍啟程的日期。

  這時,金髮蠻婆孟玉珍心中確是非常為難,她原先準備把兩個徒兒留在山中,現見王梅霜精神發生異狀,把她們留下很不放心,考慮再三後還是覺得把兩個徒兒帶走較為妥當。

  於是當晚,她把兩個徒兒叫到面前,說道:「原先我本打算將你們留在山中,現在已改變企意,你們回房把衣物收拾收拾,準備明天一早隨我出發。」

  桂兒一聽,高興得喊道:「好極了!師父你真好!」

  王梅霜聞言,也不由精神大振,驚懼之念,一掃而空。

  這晚,那雙眼睛仍來窺視了一夜,王梅霜心中想道:「叫你看吧,明天我們就要走了。」

  第二天一早,師徒三人將草蘆封閉停當出山而去,當晚,宿在一個小鎮的旅店內。

  孟玉珍見王梅霜一路精神甚佳,心中略慰,暗想道:「這孩子在山中一直被那雙眼睛驚擾著,原先我會懷疑是那晚回山時遇見的那個年輕小子在搗鬼,但經我幾夜的注意,並沒有什麼發現,像這種長期向人屋內窺視而沒有其他舉動之事,在情理上也說不過去,這次給她改變一下環境也好,否則恐怕她真要憋出相思病來呢!」

  王梅霜因在山中每夜均不得好睡今晚宿在店中,心中一覺睡得十分香甜,天尚未明,她已一覺醒來,見屋中一片黑暗無意間向門望去,這一看,幾乎驚叫出聲,原來在窗縫中正有一雙眼睛向內窺視,仍是那雙熟悉的眼睛,仍是那麼明亮、和平、深邃、傷感。

  這裡是師徒三人睡在一間房內,她輕聲叫道:「師父!」

  她一出聲,那雙眼睛立時不見。

  孟玉珍問道:「什麼事?」

  王梅霜輕聲說道:「那雙眼睛又來啦!現在已經不見了。」

  孟玉珍見天將明,也未再睡,將桂兒喚起,喊來店家,提早啟程上路,路上她已有了新的決定,她想既然變換環境仍不能將那雙眼睛甩掉,乾脆從今天起改為夜行晝宿,倒要看看那雙眼睛以後還能怎樣窺視。

  這辦法果然生效,從此王梅霜再也沒有發現那雙眼睛,她的精神漸漸好轉,身體也慢慢復原。

  她們不疾不徐的在路上走了十餘日,已到達四川灌縣,青城山就在縣西南,因距離二月二日尚有半個多月,她們就在灌縣落了店,這回卻出王梅霜意外,每夜未發現那雙鬼眼,在這些日子內,孟玉珍對城內外行人頗為注意,但觀察多日,並未發現行跡可疑之人。

  同時,金髮蠻婆孟玉珍心中也頗費躊躇,她想這青城派乃是名門大派,如自己明言支援他們,恐怕他們不會接受;如暗中施助,又怕引起他們的誤會,思索再三,主意拿定,認為還是以明來明往為宜。

  二月二日夜晚,青城山中並未設下暗樁,所有大小道士觀,一律燈火輝煌,青城派總壇紫雲觀更是燈火明如白晝,僅在山下入山處一塊山石上坐著三個道人,準備那裡迎客,這三個道人表面上雖似無事,其實心中卻是緊張無貯匕。

  天黑不久,三個道人中有一個年紀較輕的用手向遠處一指,說道:「師叔,來了!」

  那個被稱做師叔的道人,年約五十多歲,雙目神光奕奕,看來內功頗有火候,他向遠處看了一眼,說著「沉住氣,來的是三個男人。」

  不久,三個男人已來到山口,卻是一個老婆婆,一個姑娘,還有一個小女孩。

  三個道人見來人已到,急由石上立起,那個稱做師叔的道人稽說道:「來者何人?貧道一萍子在此接待佳賓。」

  那老婆婆向一萍子微一注視,說道:「一萍子,你不認識老身了?」

  一萍子聞言,向她面上細一辨識,「啊」的一聲,說道:「原來是金髮女孟女俠,失敬,失敬!」

  老婆婆笑道:「現在已改稱金髮蠻婆了。」

  一萍子道:「前輩見諒,今夜本派有事,請恕貧道要擋架了。」

  孟玉珍道:「老身也是因為黑衣教的事想見見你們掌門人。」

  一萍子道:「既然如此妙法,你領前輩到紫雲觀去。」

  原來是一萍子是青城派的掌門人的師弟,在青城派中地位甚高。

  旁邊那個較年輕的道人,上前一步,說道:「老前輩,請隨小道來。」

  孟玉珍師徒三人隨那道人一路向山上行去,沿途古木參天,泉水淙淙,風景清幽雄偉,無愧是西蜀名山,武林大派的發源地。

  那年輕道人向孟玉珍躬身說道:「前輩少待,小道先進去通稟一聲。」

  他進去不一會,便聽觀門內有一洪亮聲音說道:「孟女俠閑雲野鶴,今晚駕臨敝觀,請恕迎接來遲。」

  隨聲走出一個身著黃綾,發髯灰白,身形偉岸,背插長劍的老道士,便是青城派第八代掌門人一瓢子吳玄通,吳玄通並沒有把她們向客堂內讓,卻經自把她們領到三清殿中,三清殿雄偉寬敝,正面供奉著約兩丈多高的三清祖師塑像,香案前分兩排放了兩條長案,長案後面各擺了十幾個座椅,想是準備接待黑衣教來人用的。

  這時,三個年輕道人在一條長案上首側方,又放了一張桌子,三個座位,一齊向孟玉珍稽首行禮後,默默向殿外退出。

  一瓢子吳玄通把孟玉珍師徒讓到那新擺的桌子前面道:「女俠請坐。」

  同時轉頭向正在退出的三個道人說道:「你們去請三位長老出來。」

  孟玉珍並未立即就座,將手中龍頭杖向那桌子一靠,先帶著兩個徒兒走到三清祖師香案前拜了拜,然後才走到那桌子後面坐下,王梅霜和桂兒未敢就座,並排站在孟玉珍的身後。

  不一時,進來一個小道士,托著一個茶盤,裡面放著七杯松子茶,分放在兩邊桌案上,就在這時聽門外響起一個蒼老聲音說道:「武林七絕中的人物,駕臨敝觀,本派蓬畢生輝。」

  隨聲走進來二道一俗,全是髯眉如銀,精神閃爍。

  一瓢子吳玄通手指一個較瘦的老道士說道:「這是貧道的二師叔淨塵真人趙無極。」

  又指著另一個老道士及俗家老人介紹道:「這是貧道三師叔黃葉真人李無為,五師叔白衣叟王子禾。」

  原來這就是青城派僅存的三位長老,人稱:「青城三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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