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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昆侖三挫少林芒(3)


  當下驚問道:「五位葛兄,如何這等模樣,又遭了崆峒虛舟子的辣手?」他見五位表情與上次被虛舟子以棋子封住穴道相似,還道至崆峒恨前嫌,對這五人下手。

  葛無憂呻吟道:「不,不是崆峒雜毛,是天師教人所為。」

  段子羽直感匪夷所思,天師教的人焉能向他手下人動手,道:「葛兄沒弄錯?要不便是你們沒報出我的名來。」

  葛無憂道:「沒錯,那人自稱是天師教的大祭酒什麼,我們說出恩公名字,他硬栽我們勾結丐幫,圖謀造反,說看恩公的面子,死罪饒過,活罪不免。恩公,我們若非回來稟告議事經過。早就自殺了,這活罪比死還難受。」

  五人咬牙呻吟,段子羽揭起他們後面衣裳,背上要穴附近釘了五枚釘子,張宇真失聲道:「附骨蝕魂釘,不知是哪位師兄幹的?」

  葛無病毗牙道:「恩公,史幫主已答應按日送女兒過來,我們兄弟總算沒辱使命,您快一刀把我們殺了吧。」

  段子羽心中酸楚,見五人為自己遭此酷刑,著實難過,道:「葛兄莫怕,待我給你們先起出釘子。」

  他運起內力,向上一提,葛無病登時痛得殺豬也似尖叫起來,釘子卻沒起出,段子羽一指將他點暈,連換二十幾種手法,那釘子真如附牢在骨上一般,怎麼也起不出來;段子羽向張宇真望去,張宇真搖搖頭,道:「這是獨門手法,非打釘人親手撥解不可。」

  葛氏四雄跪地哀懇道:「恩公,您快殺了我們吧、我們到陰曹地府也感您的大德。」

  段子羽浩歎一聲,淚眼潸潸道:「五位葛兄,段某無能,致讓五位為段某喪命。待我查清此事,必讓兇手慘叫七日七夜而亡。少了一日我段子羽枉自為人。」他抬手欲以一陽指斃掉五人,以免其非人堪受之苦痛,手指伸出,微微顫動,終究不忍下手。

  張宇真驀地攔住他,道:「且慢,或許有法子解。」不一會,便將弓背駝腰的柴叔拉來。

  柴叔喃喃道:「附骨蝕魂釘?那是責罰教內人之刑,怎地用在外人身上,亂彈琴,待我看看是誰的手法。」

  他睜圓老眼,在釘上摸了陣子,又在釘子附近用手指敲擊幾下入喃喃道:「是小程子下的手。」

  張宇真道:「真是我大師兄的手法?」

  柴叔喘息道:「沒錯,這手法是你爹親傳與你十個師兄的,每人手法截然不同,當時我也在場,才知道每人的手法。」

  他說著,五指顫動,敲擊幾下,釘子便砰地彈出,段子羽接過一看,見釘子滿是倒鉤,又看著釘處,僅一圓眼,對這嵌釘撥釘的手法大是不解,思量半晌也沒想出這手法的道理來。

  柴叔既知下釘手法,撥解甚速,段子羽望著這只瘦如雞爪的手,委實想不通這只手上何以有神妙莫測的武功,直感匪夷所思。

  有頃,五人身上附骨蝕魂釘盡數撥解出來,柴叔起釘手法甚是高明,五人非但不覺疼痛,反感全身綿軟如酥,說不出的適意。釘一起完,五人跪在地上大叩其頭,口稱「爺爺」不止。柴叔笑眯眯拍著他們,叫一聲便應一聲「乖孫子」,面容極是慈祥。

  段子羽和張宇真等忍笑不往,段子羽見五人大顯疲憊,遂命人送他們回房歇息,對柴叔道:「柴叔,真兒說您老人家肺臟有傷,我用一陽指為您療治如何?」

  柴叔歎道:「我已是風燭殘年之人了,有傷無傷都是一樣。這傷已積多年,教主當年為我療治,也是百計罔效,不必多費心思了,你柴叔雖老病,守這莊子還綽綽有餘。」說罷蹣跚而去,猶不住喘息咳嗽。

  段子羽聽他說張正常也無術可治,自己怕更難奏功,見他老態龍鍾、衰病欲死的樣子,心下黯然。

  張宇真笑道:「柴叔是個怪人,他自小在我們府中長大,原是我爹的書僮,我爹收他作師弟,他仍以憧僕自居,不過全府上下可沒人敢把他視作僕人,我小時一出府玩耍,便是他護著我,我爹最寵信他了。」

  段子羽將二十五枚附骨蝕魂釘收起,放入一錦囊中,冷冷道:「程汝可程大師兄,倒真擺起師兄架子教訓我來了。」

  張宇真忙道:「此事有機會當面向他問清,葛氏兄弟渾渾噩噩,其中怕有曲折誤會之處。程師兄是我爹首徒,在教中功勳不小,現掌著三省教務,平日行事雖不免驕橫些,大體上尚不致太越格。」

  段子羽忿然道:「分明是我在峨嵋擾了他的事,尋藉口在我手下人洩憤。」長歎一聲,苦笑道:「我和你好,人家說我投靠天師教,出賣武林,我和青妹好,又有人說我勾結丐幫圖謀造反,就差有人說我與魔教同流合污了,不過那也是早晚的事。」

  張宇真和司徒明月柔語勸慰半天,段子羽心中拂鬱難渲,暗下計議,定要給程汝可一個難堪。

  詹春與少林之約已至,段子羽率張宇真、司徒明月及趙開等人同行。張宇真非要拉著柴叔去破羅漢陣不可,柴叔笑道:「毋需我這糟老頭于,有你夫婿的六脈神劍,什麼陣法也困不住,柴叔為你守著安樂窩。」

  一行人不日已至嵩山少林,段子羽兩番大鬧少林,少林僧人對之熟悉極矣,見他到來,惶惶傳報。

  段子羽方行至半山腰,遙見寺門大開,圓覺已率人在山門外等候,雙方心知肚明,亦不多言,一齊來至寺內的廣場上。

  卻見武當四俠早已在座,還有一些生面孔,顯是少林邀來助拳的。少林寺羅漢僧遍佈廊下,幾十位身著鵝黃袈裟的老僧坐在少林主位上,個個合什垂目,神態莊重;這副陣仗顯是為對付段子羽而備,區區昆侖可不值得少林寺如此大費周章。

  大家坐地後,宋遠橋首先站起,向四方團團一緝,道:「老朽師兄弟等雖庸碌無能,卻格守恩師教誨,致力於武林間的排難解紛,庶可使各大門派相處晏然,武林中也少了許多腥風血雨。」

  說到此處,他向詹春和圓覺各望一眼,繼續道:「昆侖和少林兩派過節,乃前代所結,老朽等調處不力,致使君山之上過節益深,勢雖如此,老朽兄弟等仍望兩派依照武林規矩,能化解的儘量化解,縱然難以化解亦要尋出一解決良策,庶可少傷人命,亦可致使兩派百年交誼毀於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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