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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魔尊神功懾群雄(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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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清揚心中連連叫苦不迭,大庭廣眾之中,眾目膜瞪之下,縱然有心告饒服軟,也無法作做將出來,急得搓手跺腳,眼中滿是乞哀之意。 慕容雪凝視他片刻,面上大有得意之色,悄聲道: 「看你還敢不老實,惹惱了本姑娘、有得你受的。」聲細若蚊,幾不可聞。 可是這谷中不乏功力深厚之人。還是被人聽到了,立時便有數處轟笑聲,其餘人見她櫻唇緊張,卻無聲音,紛紛向左右打聽,一傳十,十傳百,頃刻間便傳得人人皆知,轟笑不已,谷中莊重肅穆的氣氛為之一掃而光。 成清銘性子雖豪放,卻極精細,否則華山派也不致有今日之盛況,勢權既重,便不禁有領袖群倫之心,其時少林閉門靜修,武當與日月神教淵源極深,遊移正邪之間,模棱兩可,絕不作左右祖,峨媚獨往獨來,有犯必校,對正邪各派一視同仁,三大門派均無左右武林之意、餘下便以華山派勢力為最,成清銘秦欲承段子羽當年中興華山之餘烈,乘中原武林群龍無首之際,一舉奠定武林霸主的地位,況且形勢嚴峻,五派如不聯手,勢必被魔教蠶食鯨吞,各個擊破,是以借魔教發難之由,聯合五派。議此必成之事。不料恒山一派堅執不可,若捨棄恒山而成四嶽聯盟,不免應不正則言不順,傳將出去更於各派聲名有損。『』成清銘和嵩山、泰山、衡山四位掌門,向恒山掌門德修神尼力下說詞,極盡盅惑之能事,較之佛祖當年說法度人猶為苦口婆心,德修神尼為其精誠所感,幾乎欲脫口應諾,不意被慕容雪一句冷語插進,恒山弟子群起鼓噪,成清銘等前功盡棄,心下無不恨之入骨,只是不好發作出來而已。 慕容雪見風清揚已然服輸,亦不為已甚,笑道:「大師哥,依小妹愚見,要聯盟便聯大些,單僅五嶽聯盟,氣象不嫌特小嗎?」 成清銘一句「大師哥」入耳,心內說不出的體貼受用,一股怒氣早已冰溶雪化,慕容雪如是稱謂,自是以華山派人自居,慕容世家盛名遠播,僅此強助便勝五嶽聯盟之勢多多。又聽她口氣頗大,竟大合自己的脾胃,遂笑道:「依姑娘之見該當如何?」 殊不知慕容雪不過是欲將作絕了的文章翻過案來,只顧大言炎炎,心中毫無主張,但此時欲罷不能,只得隨曰亂說道:「聯手抗魔乃武林大事,凡我武林中人均有降魔衛道之責。」』眾人轟然喝采,此話若出自成清銘等幾位掌門之口,那是毫不足奇,但出自一位嬌滴滴妙齡少女之口,愈發顯得英氣逼人,更有些少年弟子為其風姿所傾倒,采聲惟恐不高,掌聲惟恐不響,更有跺腳聲、口哨聲此起彼伏,霎時間谷中亂作一團,各派老成待重的人均不禁大皺其眉,不過心下也服其豪爽,歎道:「果然是名家子弟,風範自是不同尋常。」 慕容雪本意是要圓過話頭,豈料愈拉愈遠,偏生腹內乏詞,竟爾無以為繼,但若就此收場自是絕無此理,不由得慌了手腳,被震天價的采聲一激,亦發困窘,只得連遞眼色給風清揚。搬取救兵。 風清揚早被她唬得橋舌不下,他自以為對她已瞭若指掌,萬沒想到她會有這一手,真不知這是否也是慕容家風,此時看見她眼色,已會見她肺腑,心中氣苦,但已無餘暇與她摳氣,靈機一動,低聲道:「少林、武當、峨嵋、昆侖。」 慕容雪微一沉吟,已知其意,采聲已停,谷中靜得出奇,人人屏息凝氣恭喜她的高見,便續道:「是啊,少林啊、武當啊、昆侖、蛾媚啊……」拉長聲音,腹內卻思索著如何自圓其說,她聲若黃鵬,這般悠聲細語,愈發動聽。不少人聽得抨抨心跳,面紅過耳,連少林、武當是甚物事全不知道了。』』成清銘失笑道:「咱們這裡議的是五嶽聯盟,與少林、武當、昆侖、蛾媚又有何干係?」 慕容雪道;「當然有干係了,而且干係重大,大師哥請想,五嶽都是名山勝地吧?」 成清銘皺眉不答,心道:「這不是廢話嗎」卻有百餘人應聲附和道:「是啊。」又有人道:「黃山、青城也是名山勝地。」 風清揚心喪若死,心道:「這個乖可出大了。」臉色青黃不走,慕容雪卻轉瞬間穩住了心神,腦中靈光閃動,笑道:「是啊,大家佐的都是名山勝地,誰也求想被魔教霸佔了,自然只有抗魔保家了,那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知我說的對不對啊?」 自然又是群聲附和「對,姑娘說的再有理沒有了。」 慕容雪亦是一身冷汗,有若經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惡鬥般,頗感虛乏,幸好這篇八股的破、承、轉已勉強接了下來,還算順理成章,縱然不能高科登第,亦不致交白卷了,當下已將「收」想明白,便道:「既然大家均有此心,咱們單單五派聯盟,少林、武當豈不怪罪,說咱們將他們拋在一邊,蛾媚、昆侖豈不降責,怨咱們瞧不起他們,便是黃山、青城也要腹誹不滿,是以依小妹愚見,要聯便將這些門派都聯到一起,豈不是好?」話一說完,她如釋重負,渾身虛脫了似的,只感頭暈眼花,險些坐倒在地,風清揚眼明手快,伸手抄住了她後腰,運氣過去,慕容雪方始挺立得住,一時間卻說不出話來。 眾人聽完這一番高論,均面面相敘,若說與少林、武當這等大派聯盟,即便少林、武當肯屈尊俯就,亦無人有此大手筆,何況絕無此理,不過當年段子羽確是領袖天下武林,與天師教聯手毀了明教根基,迫使張無忌、楊造、韋一笑等明教高人遠蹈方外,日月神教亦不得不改換旗號,另起爐灶,以防段子羽、張宇初等以抗禦明教為由,重出江湖,現今既欲與魔教再起爭端,不知會少林、武當等各派亦似不妥。 幾位掌門均是閱歷豐瞻,處事練達等人,卻被慕容雪一篇胡說八道難住了。 德修師太微笑道:「成掌門,慕容姑娘遠識卓見,一語道出我等弊端,此事關涉武林命脈,豈可不知會智圓方丈、殷真人、淨因師姐等名宿高人,莫讓人說我們太付白專下。」』衡山派掌門麻千幻最為膽小,做事也惟以謹細持重為務,深恐得罪了那幾位高人,便一改初衷,也極力主張待與幾大門派商議後再作定奪。 五派已去其二,成清銘、左嵩陽、玉佛子之人相視帳然,情知今日是難以成事了,只得協商片刻,定於下月十五再聚華山,這期間分頭遣人知會各大門派,請各派首腦務必屆時光臨華山,共商抗魔大計,柬貼由五大掌門聯名簽發,以壯其勢,料來無人會拂這五大掌門的金面。 那邊廂風清揚深知禍闖得大了,乘各派人眾亂著,與慕容雪腳底抹油,忙忙的溜之乎也。 甫離山谷,一匹馬奔至近前,赫然正是趙鶴那匹紫雲蓋雪,風清揚喜極,不想這馬對自己甚有情義。居然眷戀遙巡不忍舍去,當下托著慕容雪一躍而上,那馬不候鞭策,昂首便行、四蹄翻飛。委時已將喧鬧的荒穀遠拋在後。 四野寂寂。惟聞耳邊風聲,風清揚心神略定。慕容雪猶不明其心意,不解道:「你這是怎麼了?好好的為何懲慌裡慌張的?」 風清揚氣道:「明知故問。都是你做的好事、大師哥苦心經營的計畫讓你一番話砸得無影無蹤,焉肯甘休,到頭來非拿我出氣不可,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先躲上十天半月,避避風頭為是。」 慕容雪笑眼盈盈,滿是愛意,反手勾住風清揚脖頸道:「這才好呢,沒枉費我一番苦心。」 風清揚心中一動,恍然道。「原來……原來你是故意胡說八道,激怒我大師哥,好讓我不得不私逃出來。」慕容雪笑道。「正是,要不然五嶽聯不聯盟,什麼大事,也值得本小姐一開金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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