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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魔尊神功懾群雄(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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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嶽各派救死不暇,自然無人起意追亡逐北,目送這群魔眾遠去,均長出口氣,慶倖不已。 成清銘等人圍住風清揚,深恐他中了邪術,風清揚遍察周身脈道,毫無異狀,眾人紛紛問他以何術卻退這魔頭,風清揚曝曝孺哺,口不能言,心中也引為唑唑怪事,與慕容雪相視片刻,心中均有些了然,卻又難以盡明,更無法宣諸於口。 成清銘、寧清宇二人心中一震,忽然想列寶典,不禁狐疑起來,雖知這位小師弟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對師尊的話絕不敢有所違背,但他年紀還小,說不定受了旁人的挑唆,暗中習練了寶典上的武功,亦不無可能,否則別無解釋,當下不再深問,心中想的卻是如何既不違段子羽嚴訓,又能習學寶典上武功,一時間倒也想不出變通辦法來。 風清揚得脫大難,心中既是狂喜,亦複憫然,胸中懸著老大一個疑團等待解開,渾沒心思理會眾人,排開人群,來到一處背風的山助邊,慕容雪自是亦步亦趨,緊隨在後,眾人相視綴然。 二人在一塊青石上並肩而坐,風清揚好半晌沒有開口說話,雙眉緊緊,眼睛定也似地瞧著遠方,顯是翻來覆去,怎麼也揣摩不透這其中的關節。 慕容雪悄聲道:「你可是想不明白那老魔為何粹然離去?」 風清揚點頭道,「正是,我明明已被他制住,命在頃刻,他怎會忽然大發善心,收手而去?連那部寶典也不索要了,我左思右想,恐怕關鍵便在你那一拉上。」 慕容雪嬌笑道:「不敢當,還是你風少俠功參造化,那老魔自付不敵,當然要逃之天天,我可不敢貪夫之功以為已有。」她倒非故意謙,虛委實不知她那一拉有何等妙用。 風清揚面色一紅,忽然想起張宇初遞給他們那本圖冊時,眼神裡狡黠而又意昧深長的神色,似乎已預見到今日一戰,當時還以為他為老不尊,戲弄晚輩,而今方始恍然,不由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登時心開目明,種種疑慮豁然破解無疑。 慕容雪詫異道:「你又發什麼瘋,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依我說想不出來就別想,待我回去找爺爺來,給他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看他還敢猖獗不。」 風清揚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又想到交手時返流體中的渭渭內力,愈加證實了自己的揣測,拍掌道: 「對,下次遇到他,我們便給他個慕容家風嘗嘗。」 慕容雪失聲道:「我們?啊,對了,你也學會了我家的絕技,怪道那老魔逃之不適,原來是伯了你這一手。」 風清揚知她會錯了意,笑道:「鬥轉星移之術雖妙絕天下,可惜我還未窺堂奧,對付不入流的毛賊匪類倒綽綽有餘,若說對付這老魔,還差十萬八千里呢「慕容雪氣道,「你莫非是被打昏頭了,怎地說話忒顛三倒四的,究竟要說什麼?」 風清揚見她輕噎薄怒,愈顯妖媚,不由得心神懼醉,兩人結婚已有月餘,可每次凝神注視慕容雪。都會發現前所未見的美麗,暗自思忖:「易曰:『君子日新其德』難道她會『日美其貌』?」思之憫然,臉上卻是薰蒸然如飲濃酒的樣子。 幕容雪心中也是一蕩。知他為自己美色所傾倒,心中甜甜的頗為受用,佯裝出的怒容早巳換作海棠春色,不知不覺間兩雙手已緊緊纏繞一起。 四手交握,兩人陡然間感到對方的內力如江河湖海般在體內衝激盤旋,其勢洶湧絕倫,隱隱然似可聽到內力奔騰的聲音,直如幹軍萬馬驟然啟動,橫衝直撞,不可行勒。 兩人心下均是凜然,不意這一次本無心練功,反響卻如是之巨,當下收懾心神,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不敢再生遇思績想,入非非之境了。 其實這種雙修功法取名「情功」,其原理亦只是「情發乎中」而已。情動則心動,心動則氣動,心意所向,氣則赴之,雙修雙練,以期水火交融而自成一大幹世界。原理雖簡單,修練法門卻繁複無門,而且修練過程中,鮮有脫過欲火焚身而死這一劫的。 雙修功原本是道家雙修派的功法。張宇初知之甚撚,於其中利弊禍福更是洞察無遺,他一生力斥這種功法,認為雙修功穢惡淫毒,害人害己,販禍無窮,是以自他掌教以來,攘斥貶逐無虛日,雙修一脈幾於絕跡。 然而段子羽當年卻正是以雙修功法練成獨步武林、豆畝未有的蓋世奇功,其實那也是誤打誤撞,從萬死無一生之地劈開生死門闖將出來,其間之兇險萬端,固不必言,更因為他天姿絕倫,所修習的九陰、九陽兩部真經無一不是武學中頂峰之作,方始得以無慈,段子羽也深知自己實屬僥倖,這等絕世機緣後人萬難得遇,是以對外秘而不宣,連自己唯一的親傳弟子也不露絲毫。他一生所擅絕世武功五六種之多,所傳給風清揚的卻只有九陰真經的內功卷和獨孤九劍兩秒。認為憑此兩門武功,足可傲視當代,脾瞪群雄了,深恐風清揚博雜不純,重蹈覆轍,用心可謂良苦。 張宇初屢次與段子羽商榷他那沖雙修功的訣竅,段子羽均笑而不言,顧左右而言他,張宇初自負于天下武學無所不通,段子羽愈是不言,他愈是想一探其詳,不意段子羽堅不吐實,張宇初一氣之下,不再動問,心下卻終究不服氣,便欲以自己之武學見識,匯總雙修派幾十種功法,爬羅剔抉,創出一門令段子羽俯首稱臣的雙修奇功。 以他一代武學大宗師的武學見地,創出一門武功自是輕而易舉,不過他銳意要使段子羽折服,是以潛研罩思,積數年之功方始有成,此次原欲與段子羽一爭高下,忽然悟到,功法可謂博大精深,柔合古今雙修功之精華,而導以自己最為得意的天雷心法,既免卻覆溺之虞,又能修成世上一等一的上乘內功,不使段子羽專美於前,但轉念間心神一凜,這正是天地造化的不二法門,自己僥倖得窺天機,倘有泄失,必於天奧,心念及此、方始悟到何以段子羽堅不肯言,並非吝惜守秘,爭強競勝之心頓息。 但若就此將之毀去,又覺暴珍天物,委實不甘,是以一直藏諸簇嵩,秘不示人,直待慕容雪向他請教「淩波微步」這套武功,他才忽發奇想,將這份天機送與他們參研去了,至於天譴不天譴的,也無暇多慮了,想到日後這一對佳兒佳婦為武林大放異彩,便老懷大暢,當時並不點破,一任這二人猜疑,直至此時仗此奇功化險為夷,二人方始領悟到張宇初那一笑的深意,似乎早巳預見到有今日一劫,才布此先著。 良久,二人體內真氣歸元,均感身心舒泰,仿佛內力又進了一層,感激之情充塞胸臆,二人整理衣巾,向張宇初歸去的方向遙相禮拜,頗為虐誠。 風清揚欲待向慕容雪說些什麼,口齒方啟忽又怔住,本能地感到她已然知道了,果然慕容雪笑道:「我明白了。」 兩人仔細思忖,均感匪夷所思,「身無彩翼雙飛燕,心有靈犀一點通」竟不是詩句,而是練功境界了,兩人同時開口道:「唑唑怪事。」相視片刻,擊掌大笑。 忽然谷中傳來一陣笑聲,風清揚陡然驚覺,游目四顧,見不到一個人影,都已進入谷中去了,笑道:「咱們去瞧瞧,有甚樂子,笑得這麼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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