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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師戲傳雙修功(2)


  此物若傳之非人,則遺禍世間,流毒無窮,不知創此功者具何等才識,勘破萬物眾生,天人同一之理,競爾創出這等神妙不可方物的功法,心下大為折服。道家功夫本有單修、雙修之別,俱各自命正宗,數百年間爭執不休,然因雙修派所傳多非其人,傳人單戀其房中奇趣,只得其皮毛而遺其精髓,遂日趨卑劣粗陋,傳之至今,不過采陰補陽或采陽補陰,害人無數,亦複自害其身,是以聲名狼籍,為正人君子所不齒,至聞其名而洗耳,嫉惡入骨。

  風清揚感慨之餘,不禁大為此功叫屈,但轉念又想,此功必須夫婦二人功力相若,且所練內功陰陽各異,且須定力深厚,克制有節,方可盡收其陰陽相合,功參造化之奇效,這等傳人也委實難覓,難怪雙修派之式微了。

  想至此處,遂將慕容雪攬之入懷。慕容雪腦中翻來覆去盡是那些圖景,且畫工技藝神妙,人物韌韌如生,隱隱有靈動之態,情欲早生,身軟如綿,以為風清揚要有所作為,愈發欲焰濃烈,如飲醇釀,周身上下渾似抽去了骨路。

  風清揚情知此事疏虞不得,慕容雪倘不知訣要,定然蒙受其害,便於她耳旁備細說與她聽。

  慕容雪初時猶感傀赦,待聽到後來方知其精妙,兩人並枕觀摩,精研其功法,情欲之火倒熄去大半。

  待二人將功法竅要詳熟無誤,恰值子夜。二人便顛蠻倒風,依法施為。

  功法雖妙,可耐情欲之火難以控之如意,端賴風清揚定力深厚,又以修待內功為心,數次緊要關口均能清醒如故,不至陷溺色欲火海中。直至三更時分,二人方摸清路數,漸入佳境,如磁石之相吸,二人體內之氣宛若舊年故識般,自然而然相通奔流,陰陽相融,水火互濟。

  二人自私結夫婦以來,交會之數自不在少,每每欲仙欲死,引為人間至樂,殊不知複有此等佳境,視之昔日之樂猶糞土也。

  天明時分,二人方始行功完畢,均有奇妙難以言喻之感,相視而笑,倍加親愛。

  七日後,二人雙修功築基方成,二人自感功力彌增,奇趣佳境益加無窮,心意已然相通,宛若一人。

  其實也是誤打正著,才有這一段奇緣。那日張宇初為救慕容雪,不惜血本,竟將天師教視為至寶的靈丹為她服食三粒,惟恐藥力不猛,難救其命,過後方省悟到:這些丹藥懼是至剛至陽的烈性藥物,救人固可收其奇效,然而施之女子陰柔之體己然不妥,藥性至陽,更損身體,方始於尊降貴,向淨思求助,以一陽指打通慕容雪大小周天,使靈丹既不至暴珍天物,損傷身體,又可結成至陽紫金丹,而自身則不借大損功力,為淨思補足內力、用心之良苦絕非外人所能詳悉。其後見到「淩波微步」步法,委實精妙無比,而二人的內力陰陽互濟。而至中正平和,無過與不及,則天下任何武功皆可習之,卻無走火入之虞。

  果然風清揚與慕容雪再習淩波微步,已無內氣亂躥之感,習得幾日,步法精熟後,更有許多變化,著實有神鬼莫測之妙。

  慕容雪尤喜這路步法,整日價習練不停,奔走之際,飄乎若仙,風姿美豔,宛若天人。每走完一套,不僅不覺累,反感氣力大增,非唯風清揚不解,張宇初亦噴噴稱奇、只道是她功力圓滿之故,殊不知這套步法乃是一套行功。每練一次,內力便增一分,慕容雪此時內力既厚,收效益巨。

  展眼已過半月有餘,張宇初起駕回京。風清揚與慕容雪雖然百般的難分難舍,卻也知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直送出十幾裡外,淚眼迷離,酸楚不勝。

  臨別之際,張宇初道:「風兒,先時你師父托我照顧你,會在至親,我也本當如此,硯今你內力已功德圓滿,劍術亦趨大成,此後我便可卸去這價擔子了。大丈夫當奮翼雄飛。橫絕萬里,自立功名,豈可庇於旁人羽翼之下。」

  張宇初說罷,便拂袖而行,意頗決絕,實不忍見這二人的兒女情態,心中亦不無突然銷魂之感。

  風清揚二人見張宇初一行疾行若風,快逾駿馬,須臾人跡已邀,空餘一路風塵。

  二人淒然泣下,傷感了一陣子,也便寧定下來,四顧茫茫,忽然相視一笑,二人心中均有茫然不知所適之感。

  慕容雪想起一事,哎喲道,「了不得了,我爺爺這陣子不知急成什麼樣了。」

  風清揚也驚叫道:「是啊、我那些師兄不知要急成什麼樣了。」

  二人都感負疚良深,只圖自己快活,卻忘了關心自己的親人。然則到哪裡去尋這些人呢?慕容雪怕爺爺回到了江南,風清揚猜測師兄們也必然回轉華山了,於是乎一個要回江南,一個要回華山。爭執不下,但若讓二人分開,卻是萬萬不能之事。

  二人商量之下,取個折衷法子,一同回蘭州,先見到誰的親人,便列哪方去,二人便攜手同步,此時二人內力互通,氣力悠長,雖不見急迅,奔行之速已少有人及。

  兩人既要趕路程,又怕輕功之速駭入耳目,是以棄大路而不行,盡揮荒僻無人之處如飛而行。

  其時正值炎夏、天熱難耐,二人體內陰陽互通,已至寒暑不侵之境界。微風拂拂,疾飛若掠,頗有禦風而行之感。冷冷然、飄飄然伊若一對神仙美眷,二人心意相融,濃洽如蜜,又這般如神龍行雲,只感說不出的快活,人生在世,暢情適意,莫此為甚,到此地步,夫複何求,只覺這荒涼地界勝似西方佛士遠矣。

  疾掠之間,經過一片茂林,忽聞一陣異聲,二人倏然止步,卻聽林中深處傳來一陣哼哼卿卿的聲音,既似痛苦,又似暢快,哎喲之聲不斷,大聲喘氣與嬌聲呻吟之聲更不絕傳入耳中。

  二人一聽,已然心中雪亮,不由得大感尷尬,那零雲斷雨之聲不絕傳來,竟爾不知是哪對男女在林中野合。饒是二人亦是殺場老將,技藝之精湛舉世更不作第二對想,聽了這愈漲愈高的淫亂之聲亦不禁面紅耳赤,抨然心動。

  二人急欲離開,忽聽一男子聲音道:「小翠,念在你我相好一場,饒我一命吧。」語聲惶恐之至,中氣更顯不足,且似有無限驚怖,便如死到臨頭一般。

  風清揚心中一樂,暗道:「這男子成煞不中用,怎地向女子告起饒來。」那種欲仙欲死的滋味,二人可是熟撚至極,但二人內力相若,每次均是旗鼓相當,並無一人有這般慘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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