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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人挑動天下亂(6)


  幕容雪哪見過這陣仗,霎時慌了手腳,一閃身躲到風清揚身後,再不肯露面,風清揚亦是手足無措,面色紫脹。

  許清陽笑道:「好了,七弟,你再欺負九弟,小心大師哥揭了你的皮。」

  鄧清微一吐舌頭道:「大師哥歡喜還來不及呢,我這會兒便有什麼過錯,接了九弟大駕回去,大師哥也會赦免的。」

  大家鬧了一通,悲戚之情大減。

  許清陽早瞥見白極煞星神氣內斂,武功大是不弱,卻想不出是哪門哪派的成名人物,不敢怠慢,拱手道:「恕在下眼生,請教這位仁兄台甫風清揚忙道:「都是七師哥鬧的,我倒忘了引見,這位是白自在自兄。」他知道兩位師兄剛腸疾惡,白極煞星聲名太過狼籍,唯恐有甚衝突。

  白極煞星的字型大小江湖人無人不曉,「白自在」卻是無人得知,許清陽、鄧清微不免公有疑惑,卻也未往深處想,拱手為禮,連道:「久仰。」

  白極煞星心中雪亮,並不介意,還施一禮,便向風清揚辭別,風清揚雖有些留戀,但想此後不知有多少凶危大戰,白極煞星脫身事外自是大佳,便不強留,一揖送客。

  華山派人人身上有傷,筋力疲殆,便都坐在小廟前的山坡上將養氣力。傷勢較輕的弟子埋鍋造飯,燒水煮茶。

  其時已近仲夏,一陣清風諷然而至,旋即暮雨瀟瀟,浙浙瀝瀝,一掃炎威。連地上斑斑血跡也沖刷無遺。

  華山派攜帶有帳篷,迅即支起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帳篷。許清陽將自己的帳篷讓與風清揚,與鄧清徽合住一處。

  用過晚飯,風清揚便至師兄帳篷裡敘話,他與兩師兄平時相聚不多,經過此番大戰,心生感激,親近許多。

  許清陽見別無窮人,便鄭重道:「九弟,你此番鬧得成不像話了。丐幫莊夢蝶雖鋒芒畢露,卻也未見得敢惹到咱們兄弟頭上,定是你做得太過,以致鬧得無法了局。」

  言語中大有責備不滿之意。

  風清揚惶恐站起,知道五師兄為人剛正,果敢有謀,乃劍宗第二位高手,幫中一些閒雜庶務多為他所料理,是掌門師兄的左右手,是以派中上下畏他有過於掌門。風清揚聽他語氣嚴厲,不免滿肚皮委曲,一時倒不知從何說起。

  鄧清微賠笑道:「五哥,九弟雖說頑皮愛鬧些,那也是天真未混,但大事上不會差的。況且縱然有些徽不是,丐幫也該看在段師叔份上,多加容讓。」

  許清陽聽他提到段子羽的名頭,忙立身站起,如對其人。待鄧清微說完,正色道:「七弟,段師叔有再造武林之大功德,對我等更是恩德如海,華山派得有今日規模氣度,全仗他老人家一手之力,武林中人人知曉。我對九弟嚴些,無非伯他做出什麼事來,于段師叔清名令譽有沽。」

  風清揚心下著惱,他這八位師兄幾乎人同此心;平時在派中不是督責他勤修武功,便是大講為人立身之道,面孔緊扳,難得見到笑容,倒似他是個賊坯子,不嚴加管教便要為害四方,茶毒武林。明知他們是為自己好,反感卻日日見長,他平時少在派中佐,亦是圖個耳根清淨。

  現今見五師兄大義相責,心中一氣,索性不將事情原委說出來了。

  許清陽見他沉默不語,還以為自己一言而中,心下不禁焦躁起來,皺眉道,「咱們此番出師,原是誤信了傳言,以致鬧得天翻地覆,連少林、武當的面子都卷了。倘若事情果真如此,咱們占的理正,縱然派毀人亡,亦不損華山派數百年俠譽。可是現今九弟分明好好的,這可如何向江湖同道交待,倒像咱們蓄意無事生非,挑起事端,這樣少林、武當恐怕也要站在丐幫一面了。」不禁躊躇萬端,思謀不出了局的善策。

  風清揚怒氣上湧,面色紫脹,冷笑道:「依五哥之言,小弟倒是活著的錯了,這倒好辦,小弟自己割下頭來,你們拿去向天下武林謝罪吧。」伸手便去拔劍。

  鄧清微急忙抱住,道:「九弟別誤會,五哥絕非此意。」

  許清陽亦覺失言,但自己所說也確是實情,又想他闖出俗大的禍事猶不知悔過,反以死相脅:倘不借機彈壓,挫其驕性,令他守規蹈矩,日後說不上連少林寺的大雄寶殿也敢拆了。」

  當下怒道:「九弟,你這算什麼?我們學武之人,不過格守『俠義』二字,更要拿得起,放得下,有錯必改,善莫木焉。你如執迷不悟,估惡不俊,將來聲名掃地,連段師叔的英名亦要被你帶累。」

  風清揚慧怒益甚,冷冷道:「我自問沒做過錯事,無過可改。我是我,我師父是我師父,請莫混為一談。師哥們的盛意小弟心領,請轉告掌門師兄,請他明日日收兵回華山,我這便尋丐幫去,任他們將我千刀萬剮以泄其憤,決不再帶累師哥們。」奮力掙脫開鄧清微,冒雨沖將出去。

  許清陽不想他如此出言頂撞,氣得手足皆軟。鄧清微沒拉住風清揚,惶急之至,連喊:「九弟,你快回來。」

  卻無回音。

  鄧清微急得面如土色,許清陽憤然扯下頭上白布,氣道:「我們為他戴孝出戰,他卻這般對待我們。」

  鄧清微與許清陽出諸一師之門,交誼最厚,平時對這位師兄頗為恭敬,此刻急的亂道:「五哥,今日之事是你的不對了。便要責罰他亦當先問清楚,怎能用重話傷他,他萬一出了事,咱們怎麼向掌門師兄交待。」

  許清陽冷靜下來,亦感後悔,苦笑道,「七弟,我這全是為他好,嚴師出高徒,段師叔歸隱,咱們便當負起重責,方對得起段師叔委託,九弟的性子著不管束,那還了得?」

  鄧清微沉吟道:「咱們兄弟豈有二心,只是段師叔亦從未重語呵責過九弟,咱們做師兄的如此嚴厲,我常覺不妥,九弟的性子是放縱些,可比起段師叔當年,卻差得遠了,有其師必有其徒,九弟性情已成,未必是咱們改的過來的,倘若因此真出個三差二錯。咱們倒真的對不起段師叔了。」

  許清陽浩歎一聲,不再言語,望著帳外陰沉沉的夜色,聽著漸瀝雨聲,心也懸到嗓眼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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