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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趙敏笑著退開三步,說道:「解藥立時送到,張教主請了!」長袖一拂,轉身便去。玄冥二老牽過馬來,侍候她上馬先行。三乘馬蹄聲得得,下山去了。

  趙敏等三人剛轉過山坡,左首大樹後閃出一條漢子,正是神箭八雄中的錢二敗,挽鐵弓,搭長箭,朗聲說道:「我家主人拜上張教主,書信一封,敬請收閱。」說著颼的一聲,將箭射了過來。

  張無忌左手一抄,將箭接在手中,只見那箭並無箭鏃,箭桿上卻綁著一封信。張無忌解下一看,信封上寫的是「張教主親啟」,拆開信來,一張素箋上寫著幾行簪花小楷,文曰:

  「金盒夾層,靈膏久藏。珠花中空,內有藥方。二物早呈君子左右,何勞憂之深也?唯以微物不足一顧,賜之婢僕,委諸塵土,豈賤妾之所望耶?」

  張無忌將這張素箋連讀了三遍,又驚又喜,又是慚愧,忙看那朵珠花,逐顆珍珠試行旋轉,果有一顆能夠轉動,於是將珠子旋下,金鑄花幹中空,藏著一卷白色之物。張無忌從懷中取出針刺穴道所用的金針,將那卷物事挑了出來,乃是一張薄紙,上面寫著七蟲為那七種毒蟲,七花是那七種毒花,中毒後如何解救,一一書明。

  其實他只須得知七蟲七花之名,如何解毒,卻不須旁人指點。他看解法全無錯誤,心知並非趙敏弄鬼,大喜之下,奔進內院,依法配藥救治。果然只一個多時辰,俞殷二人毒勢便大為減輕,體內麻癢漸止,眼前彩暈消失。

  他再去取出趙敏盛珠花送他的那隻金盒,仔細察看,終於發見了夾層所在,其中滿滿的裝了黑色藥膏,氣息卻是芬芳清涼。

  這一次他不敢再魯莽了,找了一隻狗來,折斷了它一條後腿,挑些藥膏敷在傷處,等到第二日早晨,那狗精神奕奕,絕無中毒象徵,傷處更是大見好轉。

  過了三日,俞殷二人體內毒性盡去,於是張無忌將真正的黑玉斷續膏再在兩人四肢上敷塗。

  這一次全無意外。那黑玉斷續膏果然功效如神,兩個多月後,殷梨亭雙手已能活動,看來日後不但手足可行動自如,武功也不致大損。只是俞岱巖殘廢已久,要盡復舊觀,勢所難能,但瞧他傷勢復元的情勢,半載之後,當可在腋下撐兩根拐杖,以杖代足,緩緩行走,雖然仍是殘廢,卻不復是絲毫動彈不得的廢人了。

  ***

  張無忌在武當山上這麼一耽擱,派出去的五行旗人眾先後回山,帶回來的訊息令人大為驚訝。峨嵋、華山、崆峒、崑崙各派遠征光明頂的人眾,竟無一個回轉本派,江湖上沸沸揚揚,都說魔教勢大,將六大派前赴西域的眾高手一鼓聚殲,然後再分頭攻滅各派。少林寺僧眾突然失蹤之事,在武林中已引起了空前未有的大波。五行旗各掌旗副使此去幸好均持有張三丰所付的武當派信符,又不洩漏自己身份,否則早已和各派打得落花流水。各掌旗副使言道,此刻江湖上眾門派、眾幫會、以及鏢行、山寨、船幫、碼頭等等,無不嚴密戒備,生怕明教大舉來襲。

  過了數日,殷天正和殷野王父子也回到武當,報稱天鷹旗已改編完竣,盡數隸屬明教。又說東南群雄並起,反元義師此起彼伏,天下已然大亂。其時元軍仍是極強,且起事者各自為戰,互相並無呼應聯絡,都是不旋踵即被撲滅。

  當日晚間,張三丰在後殿擺設素筵,替殷天正父子接風。席間殷天正說起各地舉義失敗的情由,每一處起義,明教和天鷹教下的弟子均有參與,被元兵或擒或殺,殉難者極眾。群豪聽了,盡皆扼腕慨歎。

  楊逍道:「天下百姓苦難方深,人心思變,正是驅除韃子、還我河山的良機。昔年陽教主在世,日夜以興復為念,只是本教向來行事偏激,百年來和中原武林諸派怨仇相纏,難以攜手抗敵。天幸張教主主理教務,和各派怨仇漸解,咱們正好同心協力,共抗胡虜。」周顛道:「楊左使,你的話聽來似乎不錯。可惜都是廢話,近乎放屁一類。」楊逍聽了也不生氣,說道:「還須請周兄指教。」

  周顛道:「江湖上都說咱們明教殺光了六大派的高手,一聽到『明教』兩字,人人恨之入骨,甚麼『同心協力、共抗胡虜』云云,說來好聽,卻又如何做起?」楊逍道:「咱們雖然蒙此惡名,但真相總有大白之日,何況張真人可為明證。」周顛笑道:「倘若的確是咱們殺了宋遠橋、滅絕老尼、何太沖他們,張真人還不是給蒙在鼓裏,如何作得準?」鐵冠道人喝道:「周顛,在張真人和教主之前不可胡說八道!」周顛伸了伸舌頭,卻不言語。

  彭瑩玉道:「周兄之言,倒也不是全無道理。依貧僧之見,咱們當大會明教各路首領,頒示張教主和武林各派修好之意。同時人多眼寬,到底宋大俠、滅絕師太他們到了何處,在大會中也可有個查究。」周顛道:「要查宋大俠他們的下落,那就容易得很,可說不費吹灰之力。」眾人齊道:「怎麼樣?你何不早說?」

  周顛洋洋得意,喝了一杯酒,說道:「只須教主去問一聲趙姑娘,少說也就明白了九成。我說哪,這些人不是給趙姑娘殺了,便是給她擒了。」

  這兩個多月來韋一笑、楊逍、彭瑩玉、說不得等人,曾分頭下山探聽趙敏的來歷和蹤跡,但自那日觀前現身、和張無忌擊掌為誓之後,此人便不知去向,連她手下所有人眾,也個個無影無蹤,找不著半點痕跡。群豪諸多猜測,均料想她和朝廷有關,但除此之外,再也尋不著甚麼線索了。此時聽周顛如此說,眾人都道:「你這才是廢話!要是尋得著那姓趙的女子,咱們不會著落在她身上打聽嗎?」

  周顛笑道:「你們當然尋不著。教主卻不用尋找,自會見著。教主還欠著她三件事沒辦,難道這位如此厲害的小姐,就此罷了不成?嘿,嘿!這位姑娘花容月貌,可是我一想到她便渾身寒毛直豎,害怕得發抖。」眾人聽著都笑了起來,但想想也確是實情。

  張無忌歎道:「我只盼她快些出三個難題,我盡力辦了,就此了結此事,否則終日掛在心上,不知她會出甚麼古怪花樣。彭大師適才建議,本教召集各路首領一會,此事倒是可行,各位意下如何?」群豪均道:「甚是。在武當山上空等,終究不是辦法。」楊逍道:「教主,你說在何處聚會最好?」

  張無忌略一沉吟,說道:「本人今日忝代教主,常自想起本教兩位人物的恩情。一是蝶谷醫仙胡青牛先生,他老人家已死於金花婆婆之手。另一位是常遇春大哥,不知他此刻身在何處。我想,本教這次大會,便在淮北蝴蝶谷中舉行。」

  周顛拍手道:「甚好,甚好!這個『見死不救』,昔年我每日裏跟他鬥口,人倒也不算壞,只是有些陰陽怪氣,與楊左使有異曲同工之妙。他見死不救,自己死時也無人救他,正是報應。我周顛倒要去他墓前磕上幾個響頭。」

  當下群豪各無異議,言明三個多月後的八月中秋,明教各路首領,齊集淮北蝴蝶谷胡青牛故居聚會。

  次日清晨,五行旗和天鷹旗下各掌職信使,分頭自武當山出發,傳下教主號令:諸路教眾,凡香主以上者除留下副手於當地主理教務外,概於八月中秋前趕到淮北蝴蝶谷,參見新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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