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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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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丰道:「用意不用力,太極圓轉,無使斷絕。當得機得勢,令對手其根自斷。一招一式,務須節節貫串,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他適才見張無忌臨敵使招,已頗得太極三味,只是他原來武功太強,拳招中稜角分明,未能體會太極拳那「圓轉不斷」之意。 張無忌武功已高,關鍵處一點便透,聽了張三丰這幾句話,登時便有領悟,心中虛想著那太極圖圓轉不斷、陰陽變化之意。 阿三冷笑道:「臨陣學武,未免遲了罷?」張無忌雙眉上揚,說道:「剛來得及,正好叫閣下試招。」說著轉過身來,右手圓轉向前,朝阿三面門揮去,正是太極拳中一招「高探馬」。阿三右手五指併攏,成刀形斬落,張無忌「雙風貫耳」,連消帶打,雙手成圓形擊出,這一下變招,果然體會了太師父所教「圓轉不斷」四字的精義,隨即左圈右圈,一個圓圈跟著一個圓圈,大圈、小圈、平圈、立圈、正圈、斜圈,一個個太極圓圈發出,登時便套得阿三跌跌撞撞,身不由主的立足不穩,猶如中酒昏迷。 突然之間,阿三五指猛力戳出,張無忌使出一招「雲手」,左手高,右手低,一個圓圈已將他手臂套住,九陽神功的剛勁使出,喀喇一聲,阿三的右臂上下臂骨齊斷。這九陽神功的剛勁好不厲害,阿三一條手臂的臂骨立時斷成了六七截,骨骼碎裂,不成模樣。以這份勁力而論,卻遠非以柔勁為主的太極拳所及。 張無忌恨他歹毒,「雲手」使出時連綿不斷,有如白雲行空,一個圓圈未完,第二個圓圈已生,又是喀喇一響,阿三的左臂亦斷,跟著喀喀喀幾聲,他左腿右腿也被一一絞斷。張無忌生平和人動手,從未下過如此辣手,但此人是害死父母、害苦三師伯、六師叔的大兇手,若非要著落在他身上取到「黑玉斷續膏」,早已取了他性命。 阿三一聲悶哼,已然摔倒。趙敏手下早有一人搶出,將他抱起退開。 旁觀眾人見到張無忌如此神功,盡皆駭然,連明教眾高手也忘了喝采。 *** 那禿頭阿二閃身而出,右掌疾向張無忌胸口劈來,掌尖未至,張無忌已覺氣息微窒,當下一招「斜飛式」,將他掌力引偏。這禿頭老者一聲不出,下盤凝穩,如牢釘在地,專心致志,一掌一掌的劈出,內力雄渾無比。 張無忌見他掌路和阿三乃是一派,看年紀當是阿三的師兄,武功輕捷不及,卻是遠為沉穩,當下運起太極拳中粘、引、擠、按等招式,想將他身子帶歪,不料這人內力太強,反而粘得自己跌出了一步。張無忌雄心陡起,心想:「我倒跟你比拼比拼,瞧是你的西域少林內功厲害,還是我的九陽神功厲害。」見他一掌劈到,便也一掌劈出,那是硬碰硬的蠻打,絲毫沒取巧的餘地,雙掌相交,砰的一聲巨響,兩人身子都幌了一幌。 張三丰「噫」的一聲,心中叫道:「不好!這等蠻打,力強者勝,正和太極拳的拳理全然相反。這禿頭老者內力渾厚,武林中甚是罕見,只怕這一掌之下,小孩兒便受重傷。」便在此時,兩人第二掌再度相交,砰的一聲,那阿二身子一幌,退了一步,張無忌卻是神定氣閒的站在當地。 九陽神功和少林派內功練到最高境界,可說難分高下。但西域「金剛門」的創派祖師火工頭陀是從少林寺中偷學的武藝。拳腳兵刃固可偷學,內功一道卻講究體內氣息運行,便是眼睜睜的瞧著旁人打坐靜修,瞧上十年八年,又怎知他內息如何調勻、周天如何搬運?因此外功可偷學,內功卻是偷學不來的。「金剛門」外功極強,不輸於少林正宗,內功卻遠不及了,這阿二是「金剛門」中的異人,天生神力,由外而內,居然另闢蹊徑,練成了一身深厚內功,造詣早已遠遠超過了當年的祖師火工頭陀,可說乃是天授。在他雙掌之下,極少有人接得住三招,此時蠻打硬拚,卻被張無忌的掌力震得退出了一步,不由得又驚又怒,深深吸一口氣,雙掌齊出,同時向張無忌劈去。 張無忌叫道:「殷六叔,你瞧我給你出這口惡氣。」原來這時殷梨亭已在楊不悔、小昭等人陪同之下,由兩名明教教眾用軟兜抬著,到了武當山上。 張無忌一聲喝處,右拳揮出,砰的一聲大響,那禿頭阿二連退三步,雙目鼓起,胸口氣血翻湧。張無忌叫道:「殷六叔,圍攻你的眾人之中,可有這禿頭在內嗎?」殷梨亭道:「不錯!此人正是首惡。」 只聽那禿頭阿二週身骨節劈劈拍拍的發出響聲,正自運勁。俞岱巖知道這阿二內力強猛,這一運功勁,掌力非同小可,實是難擋,叫道:「渡河未濟,擊其中流!」意思是叫張無忌不等阿二運功完成,便上前攻他個措手不及。 張無忌應道:「是!」踏上一步,卻不出擊。阿二雙臂一振,一股力道排山倒海般推了過來。張無忌吸了一口氣,體內真氣流轉,雙掌揮出,一拒一迎,將對方掌力盡行碰了回去。這兩股巨力加在一起,那阿二大叫一聲,身子猶似發石機射出的一塊大石,喀喇喇一聲響,撞破牆壁,衝了出去。 眾人駭然失色之際忽見牆壁破洞中閃進一個人來,提著阿二的身子放在地下。此人矮矮胖胖,圓如石鼓,模樣甚是可笑,身法卻極靈活,正是明教厚土旗掌旗使顏垣。那禿頭阿二雙臂臂骨、胸前肋骨、肩頭鎖骨,已盡數被他自己剛猛雄渾的掌力震斷。顏垣放下阿二,向張無忌一躬身,又從牆洞中鑽了出去,倏來倏去,便如是一頭肥肥胖胖的土鼠。 趙敏見這小道僮連敗自己手下兩個一流高手,早已起疑,見顏垣向他行禮,妙目流盼,立時認出,暗罵自己:「該死,該死!我先入為主,一心以為小鬼在外佈置,沒想到他竟假裝道僮,在此搗鬼,壞我大事。」當下細聲細氣的道:「張教主,怎地如此沒出息,假扮起小道僮來?滿口太師父長、太師父短,也不害羞。」 張無忌見她認出了自己,便朗聲道:「先父翠山公正是太師父座下第五弟子,我不叫『太師父』卻叫甚麼?有甚麼害羞不害羞?」說著轉身向張三丰跪倒磕頭,說道:「孩兒張無忌,叩見太師父和三師伯。事出倉卒,未及稟明,還請恕孩兒欺瞞之罪。」 張三丰和俞岱巖驚喜交集,說甚麼也想不到這個力敗西域少林二大高手的少年,竟是當年那個病得死去活來的孩童。張三丰呵呵大笑,伸手扶起,說道:「好孩子,你沒有死,翠山可有後了。」張無忌武功卓絕,猶在其次,張三丰最歡喜的是,只道他早已身亡,卻原來尚在人世,一時當真是喜從天降,心花怒放,轉頭向殷天正道:「殷兄,恭喜你生了這麼個好外孫。」殷天正笑道:「張真人,恭喜你教出來這麼一位好徒孫。」 趙敏罵道:「甚麼好外孫、好徒孫!兩個老不死,養了一個奸詐狡獪的小鬼出來。阿大,你去試試他的劍法。」 那滿臉愁苦之色的阿大應道:「是!」刷的一聲,拔出倚天劍來,各人眼前青光閃閃,隱隱只覺寒氣侵人,端的是口好劍。 張無忌道:「此劍是峨嵋派所有,何以到了你的手中?」趙敏啐道:「小鬼,你懂得甚麼?滅絕老尼從我家中盜得此劍,此刻物歸原主,倚天劍跟峨嵋派有甚麼干係?」 張無忌原不知倚天劍的來歷,給她反口一問,竟是答不上來,當下岔開話題,說道:「趙姑娘,請你取『黑玉斷續膏』給我,治好了我三師伯、六師叔的斷肢,大家便既往不咎。」趙敏道:「哼!既往不咎?說來倒容易。你可知少林派空聞、空智,武當派的宋遠橋、俞蓮舟他們,此刻都在何處?」張無忌搖頭道:「我不知道。還請姑娘見示。」 趙敏冷笑道:「我幹麼要跟你說?不將你碎屍萬段,難抵當日綠柳莊鐵牢中,對我輕薄羞辱之罪!」說到「輕薄羞辱」四字,想起當日情景,不由得滿臉飛紅,又惱又羞。 張無忌聽到她說及「輕薄羞辱」四字,臉上也是一紅,心想那日為了解救明教群豪身上所中之毒,事在緊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用手搔她腳底,其實並無絲毫輕薄之意,不過男女授受不親,雖說從權,此事並未和旁人說過,倘若眾人當真以為自己調戲少女,那可糟了,眼下無可辯白,只得說道:「趙姑娘,這『黑玉斷續膏』你到底給是不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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