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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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蛛兒雙足尚自行走不得,急道:「阿牛哥,快帶我走。」 張無忌卻很想和殷野王說幾句話,道:「等一會兒。」迎著向殷野王走了過去,說道:「前輩援手大德,晚輩決不敢忘。」 殷野王拉著他的手,向他打量了一會,問道:「你姓曾?」 張無忌真想撲在他懷裏,叫出聲來:「舅舅,舅舅!」但終於強行忍住,雙眼卻不自禁的紅了。有道是:「見舅如見娘」,他父母雙亡,殷野王是他十年多來第一次見到的親人,如何不教他心情激動? 殷野王見他眼色中顯得對自己十分親近,只道他感激自己救他性命,也不放在心上,眼光轉到躺在地下的蛛兒,淡淡一笑,說道:「阿離,你好啊!」 蛛兒抬起頭來,眼光中充滿了怨毒,隨即低頭,過了一會,叫道:「爹!」 這個「爹」字一出口,張無忌大吃一驚,但心中念頭迅速轉動,頃刻間明白了許多事情:「原來蛛兒是舅舅的女兒,那麼便是我的表妹了。她殺了二娘,累死了自己母親,又說爹爹一見到便要殺她……哦,她使『千蛛萬毒手』戳傷殷無祿,想來這個家人跟著主人,也對她母女不好。殷無福、殷無壽雖然心中痛恨,卻不能跟她動手,是以說了一句『原來是三小姐』便抱了殷無祿而去。」他回頭瞧著蛛兒時,忽又想到:「怪不得我總覺得她舉動像我媽媽,原來她和我有血肉之親,我媽是她的嫡親姑母。」 只聽殷野王冷笑道:「你還知道叫我一聲爹,哼,我只道你跟了金花婆婆,便將天鷹教不瞧在眼裏了。沒出息的東西,跟你媽一模一樣,練甚麼『千蛛萬毒手』,哼,你找面鏡子自己瞧瞧,成甚麼樣子,我姓殷的家中有你這樣的醜八怪?」 蛛兒本來嚇得全身發顫,突然間轉過頭來,凝視著父親的臉,朗聲道:「爹,你不提從前的事,我也不提。你既要說,我倒要問你,媽好好的嫁了你,你為甚麼又要另娶二娘?」 殷野王道:「這……這……死丫頭,男子漢大丈夫,那一個沒有三妻四妾?你懺逆不孝,今日狡辯也是無用。甚麼金花婆婆、銀葉先生,天鷹教也沒放在眼裏。」回手一揮,對殷無福、殷無壽兩人道:「帶了這丫頭走。」 張無忌雙手一攔,道:「且慢!殷……殷前輩,你要拿她怎樣?」殷野王道:「這丫頭是我的親生逆女,她害死庶母,累死母親,如此禽獸不如之人,怎能留於世間?」 張無忌道:「那時殷姑娘年幼,見母親受人欺辱,一時不忿,做錯了事,還望前輩念在父女之情,從輕責罰。」 殷野王仰天大笑,說道:「好小子,你究竟是那一號的人物,甚麼閒事都管,連我殷家的家事也要插手?你是『武林至尊』不是?」 張無忌心下激動,真想便說:「我是你外甥,可不是外人。」但終究忍住了。 殷野王笑道:「小子,你今天的性命是撿來的,再這般多管江湖上的閒事,再有十條小命,也不夠賠。」說著左手一擺。殷無福、殷無壽二人上前架起蛛兒,拉到殷野王身後。 張無忌知道蛛兒這一落入她父親手中,性命多半無幸,情急之下,衝上去便要搶人。殷野王眉頭一皺,左手陡地伸出,抓住他胸口輕輕往外一揮。張無忌身不由主,便如騰雲駕霧般的直摔出去,砰的一聲,重重摔在黃沙之中。他有九陽神功護體,自是不致受傷,但身陷沙內,眼耳口鼻之中塞滿了沙子,難受之極。他不肯甘休,爬起來又搶上去。 殷野王冷笑道:「小子,第一下我手下留情,再來可不客氣了。」張無忌懇求道:「她……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啊,她小的時候你抱過她,親過她,你饒了她罷。」 殷野王心念一動,回頭瞧了蛛兒一眼,但見到她浮腫的臉,不由得厭惡之情大增,喝道:「走開!」張無忌反而走上一步,便想搶人。蛛兒叫道:「阿牛哥,你別理我,我永遠記得你待我的好處。你快走開,你打不過我爹爹的。」 便在這時,黃沙中突然間鑽出一個青袍人來,雙手一長,已抓住殷無福、殷無壽兩人的後領,跟著並臂一合,兩人額頭對額頭猛撞一下,登時暈去。那人抱起蛛兒,疾馳而去。 殷野王怒喝:「韋蝠王,你也來多管閒事?」 青翼蝠王韋一笑縱聲長笑,抱著蛛兒向前急馳,他名叫「一笑」,這笑聲卻是連綿不絕,何止百笑千笑?殷野王和張無忌一齊發足急追。 這一次韋一笑不再大兜圈子,逕向西南方飄行。這人身法之快,實是匪夷所思。殷野王內力深厚,輕功了得,張無忌體內真氣流轉,更是越奔越快,但韋一笑快得更加厲害。眼見初時和他相距數丈,到後來變成十餘丈、二十餘丈、三十餘丈……終於人影不見。 殷野王怒極而笑,見張無忌始終和自己並肩疾奔,半步也沒落後,心下暗自驚異,這時明知已無法追上韋一笑,卻要考一考這少年的腳力,足底加勁,身子如箭離弦,激射而出,卻見他不即不離,仍是和自己並肩而行,忽聽他說道:「殷前輩,這青翼蝠王奔跑雖快,未必長力也夠,咱們跟他死纏到底。」 殷野王吃了一驚,立時停步,自忖:「我施展如此輕功,已是竭盡平生之力,別說開口說話,便是換錯了一口氣也是不成。這小子隨口說話,居然足下絲毫不慢,那是甚麼功夫?」他斗然間停步,張無忌一竄已在數丈之外,忙轉身回頭,退回到殷野王身旁,聽他示下。 殷野王道:「曾兄弟,你師父是誰?」張無忌忙道:「不,不!你千萬不能叫我兄弟,我是你晚輩,你老人家叫我『阿牛』便了。我沒師父。」殷野王心念一動:「這小子的武功如此怪異,留著大是禍胎,不如出其不意,一掌打死了他。」 便在此時,忽聽得幾下極尖銳的海螺聲遠遠傳來,正是天鷹教有警的訊號。殷野王眉頭一皺,心想:「定是洪水、烈火各旗怪我不救銳金旗,又起了亂子。倘若一掌打不死這小子,這時候卻沒有功夫跟他纏鬥。不如借刀殺人,讓他去送命在韋一笑手裏。」便道:「天鷹教遇上了敵人,我須得趕回應付,你獨自去找韋一笑罷。這人兇惡陰險,待得遇上了,你須先下手為強。」 張無忌道:「我本領低微,怎打得過他?你們有甚麼敵人來攻?」殷野王側耳聽了一下號角,道:「果然是明教的洪水、烈火、厚土三旗都到了。」張無忌道:「大家都是明教一脈,又何必自相殘殺?」 殷野王臉一沉,道:「小孩子懂得甚麼?又來多管閒事!」轉身向來路奔回。 *** 張無忌心想:「蛛兒落入了大惡魔韋一笑手中,倘若給他在咽喉上咬了一口,吸起血來,那裏還有命在?」想到此處,更是著急,當即吸一口真氣,發足便奔。好在韋一笑輕功雖佳,手上抱了一個人後,總不能踏沙無痕,沙漠之中還是留下了一條足跡。張無忌打定主意:「他休息,我不休息,他睡覺,我不睡覺,奔跑三日三夜,好歹也追上了他。」 可是在烈日之下,黃沙之中,奔跑三日三夜當真是談何容易,他奔到傍晚,已是口乾唇燥,全身汗如雨下。但說也奇怪,腳下卻毫不疲累,積蓄了數年的九陽神功一點一滴的發揮出來,越是使力,越是精神奕奕。 他在一處泉水中飽飽的喝了一肚水,足不停步,循著韋一笑的足印奔跑。 奔到半夜,眼見月在中天,張無忌忽地恐懼起來,只怕突然之間,蛛兒被吸乾了血的屍體在眼前出現。就在這時,隱隱聽得身後似有足步之聲,他回頭一看,卻沒有人。他不敢耽擱,發足又跑,但背後的腳步聲立時跟著出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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