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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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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心和圓業大呼趕來。他們輕功不及張翠山,只是大叫:「捉殺人的兇手啊!惡賊休得逃走!」沿著西湖的湖邊窮追不捨。 張翠山暗暗好笑,心想你們怎追得上我?忽聽得身後圓心和圓業不約而同的大叫一聲:「啊喲!」圓音卻悶哼一聲,似乎也是身上受了痛楚。 張翠山一驚回頭,只見三僧都伸手掩住了右眼,似乎眼上中了暗器,果然聽到圓業大聲罵道:「姓張的,你有種便再打瞎我這只左眼!」 張翠山更是一楞:「難道他的右眼已給人打瞎了?到底是誰在暗助我?」心念一動,叫道:「七弟,七弟,你在那裏?」武當七俠中以七俠莫聲谷發射暗器之技最精,因此張翠山猜想是莫七弟到了。 他叫了幾聲,卻無人答應。張翠山急步繞著湖邊幾株大柳樹一轉,也不見半個人影。 圓業一目被射瞎後,暴怒如狂,不顧性命的要撲上來再和張翠山死拼到底。但圓音知道便是雙目完好,自己三人也不是他的敵手,忙拉住圓業,說道:「圓業師弟,報仇之事,何必急在一時?這事就算你我肯罷休,老方丈和兩位師叔能放過嗎?」 *** 張翠山見三僧不再追來,滿腹疑團:「暗中隱伏之人出手助我,卻不知是誰。」當下不敢在湖畔多所逗留,急步趕回客店,急奔出十餘丈,只見湖邊蘆葦不住擺動。 此時湖上無風,蘆葦自擺,定是藏得有人,張翠山輕輕走近,正要出聲喝問,蘆葦中猛地躍出一人,舉刀向他當頭疾砍,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張翠山斜身出腳,踢在他的右腕,那人鋼刀脫手,白光一閃,那刀撲通一聲,落入了湖中,看那人時,僧袍光頭,又是個少林僧。張翠山喝道:「你在這裏幹甚麼?」只見蘆葦叢中躺著三人,不知是死是傷。他見那少林僧武功平平,對他也不顧忌,走上幾步俯身看時,只見躺著的三人卻是龍門鏢局的都大錦和祝史二鏢頭。 張翠山一驚,叫道:「都總鏢頭,你……你怎地……」一言未畢,都大錦倏地躍起,雙手牢牢揪住了張翠山胸口衣服,咬牙切齒的道:「惡賊,我不過留下三百兩黃金,你……你便下這毒手!」張翠山道:「你幹甚麼?」待要施擒拿法掙脫,只見他眼角邊、嘴角上都是鮮血,此時雖在黑夜,但和他相距不過半尺,看得甚是清楚,驚問:「你受了內傷嗎?」 都大錦向那少林僧叫道:「師弟,你認清楚了,這人叫作銀鉤鐵劃張翠山,便是……便是害人的兇手。你快走,快走,別要被他追上……」突然間雙手一緊,將額頭往張翠山額頭上猛撞過去,要跟他撞個頭骨齊碎,同歸於盡。 張翠山急忙雙手翻轉,在他臂上一推,只聽得嗤的一聲響,都大錦摔了出去,自己胸口衣襟卻也被扯下了一大片。張翠山雖然大膽,但今晚迭見異事,都大錦的神情又大是令人生怖,不由得心中怦怦而跳,俯首看時,只見都大錦雙眼翻白,已然氣絕,自是早受極重的內傷,自己在他臂上這麼輕輕一推,決不能就此殺了他。 那少林僧失聲驚呼:「你……你又殺了都師兄……」轉身沒命的奔逃,又慌又急,只奔出數步,便摔了一交。 張翠山搖了搖頭,見祝史兩鏢頭雙足浸在湖水之中,已死去多時。瞧著三具屍體,不禁憮然,他和都大錦並無交情,而龍門鏢局護送俞岱巖出了差池,更一直惱恨在心,但眼見他忽而不明不白的死去,不免頓有傷逝之感,在湖畔悄立片刻,忽想:「都大錦說道:『惡賊,我不過留下三百兩黃金,你便下這毒手!』我叫他將二千兩黃金都救濟災民,想是他捨不得,暗中留下了三百兩。別說我並不知情,便是知道,也只一笑了之,豈有因此而跟你為難之理?」 一提都大錦的背囊,果然重甸甸地,撕開包袱,囊中跌出幾隻金元寶,滾在都大錦的臉旁。便在這霎時之間,心中忽感人生無常,這總鏢頭一生勞累,千里奔波,在刀尖子上拚命,只不過為了一些黃金,眼前黃金好端端的便在他身旁,可是他卻再也無法享用了。再想自己此刻力戰少林三僧,大獲全勝,固英雄一時,但百年之後,和都大錦也無所分別,想到此處,不由得嘆了口長氣。 忽聽得琴韻冷冷,出自湖中,張翠山抬起頭來,只見先前在鏢局外湖中所見的那個少年文士正在舟中撫琴。張翠山眼見腳下是三具屍體,遊船若是搖近,給那人瞧見了聲張起來,驚動蒙古巡兵,不免多惹麻煩。正要行開,忽聽那文士在琴弦上輕撥三下,抬起頭來,說道:「兄台既有雅興子夜遊湖,何不便上舟來?」說著將手一揮。後梢伏著的一個舟子坐起身來,蕩起雙槳,將小舟划近岸邊。 張翠山心道:「此人一直便在湖中,或曾見到甚麼,倒可向他打聽打聽。」於是走到水邊,待小舟划近,輕輕躍上了船頭。 舟中書生站起身來,微微一笑,拱手為禮,左手向著上首的座位一伸,請客人坐下。碧紗燈籠照映下,這書生手白勝雪,再看他相貌,玉頰微瘦,眉彎鼻挺,一笑時左頰上淺淺一個梨渦,遠觀之似是個風流俊俏的公子,這時相向而對,顯是個女扮男裝的妙齡麗人。 張翠山雖然倜儻瀟灑,但師門規矩,男女之防守得極緊。武當七俠行走江湖,於女色上人人律己嚴謹,他見對方竟是個女子,一愕之下,登時臉紅,站起身來,立時倒躍回岸,拱手說道:「在下不知姑娘女扮男裝,多有冒昧。」 那少女不答。忽聽得槳聲響起,小舟已緩緩蕩向湖心,但聽那少女撫琴歌道:「今夕興盡,來宵悠悠,六和塔下,垂柳扁舟。彼君子兮,寧當來游?」舟去漸遠,歌聲漸低,但見波影浮動,一燈如豆,隱入了湖光水色。 在一番刀光劍影、腥風血雨的劇鬥後,忽然遇上這等縹緲旖旎的風光,張翠山悄立湖畔,不由得思如潮湧,過了半個多時辰,這才回去客店。 次日臨安城中,龍門鏢局數十口人命的大血案已傳得人人皆知。張翠山外貌蘊藉儒雅,自然誰也不會疑心到他身上。 午前午後,他在市上和寺觀到處閒逛,尋訪二師兄俞蓮舟和七弟莫聲谷的蹤跡,但走了一天,竟找不到武當七俠相互連絡的半個記號。 到得申牌時分,心中不時響起那少女的歌聲:「今夕興盡,來宵悠悠,六和塔下,垂柳扁舟。彼君子兮,寧當來游?」那少女的形貌,更在心頭拭抹不去,尋思:「我但當持之以禮,跟她一見又有何妨?倘若二師哥和七師弟在此,和他二人同去自是更好,但此刻除了從她身上之外,更無第二處可去打聽昨晚命案的真相。」 用過晚飯,便向錢塘江邊的六和塔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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