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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苗大俠望著瓷罈,臉上神色又是傷心又是憤怒。我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望他的臉。

  「田大哥又從懷裏取出一枚鳳頭珠釵,放在桌上,說道:『她要我把這珠釵還給你,或者交給苗姑娘,說這是苗家的物事。』」

  眾人聽到此處,齊向苗若蘭望去,只見她鬢邊插了一枚鳳頭珠釵,微微幌動。那鳳頭打得精緻無比,幾顆珠子也是滾圓淨滑,只是珠身已現微黃,似是歷時已久的古物。

  劉元鶴續道:「苗大俠拿起珠釵,從自己頭上拔下一根頭髮,緩緩穿到鳳頭的口裏,那頭髮竟從釵尖上透了出來,原來釵身中間是空的。但見他將頭髮兩端輕輕一拉,鳳頭的一邊跳了開來。苗大俠側過珠釵,從鳳頭裏落出一個紙團。他將紙團攤了開來,冷冷的道:『瞧見了嗎?』田大哥臉如土色,隔了半晌,嘆了口長氣。

  「苗大俠道:『你千方百計要弄到這張地圖到手,可是她終於瞧穿了你的真面目,不肯將機密告知你,仍將珠釵歸還苗家。寶藏的地圖是在這珠釵之中,哼,只怕你做夢也難以想到罷!』他說了這幾句話,又將紙團還入鳳頭,用頭髮拉上機括,將珠釵放在桌上,說道:『開鳳頭的法兒我教了你啦,你拿去按圖尋寶罷!』田大哥那裏敢動,緊閉著口一聲不響。我在床下卻瞧得焦急異常,地圖與寶刀離開我身子不過數尺,可是就沒法取得到手。只見苗大俠呆呆的瞧著瓷罈,慢慢伸出雙手捧起了瓷罈,放入了懷中,臉上的神色十分可怕。」

  只聽得輕輕一聲呻吟,苗若蘭伏在桌上哭了出來,鬢邊那鳳頭珠釵起伏顫動不已。眾人面面相覷,不明其故。

  劉元鶴接著道:「田大哥伸手在桌上一拍,道:『苗大俠,你動手吧,我死而無怨。』苗大俠嘿嘿一笑,道:『我何必殺你?一個人活著,就未必比死了的人快活。想當年我和胡一刀比武,大戰數日,終於是他夫婦死了,我卻活著。我心中一直難過,但後來想想,他夫婦恩愛不渝,同生同死,可比我獨個兒活在世上好得多啦。嘿嘿,這張地圖在你身邊這許多年,你始終不知,卻又親手交還給我。我何必殺你?讓你懊惱一輩子,那不是強得多嗎?』說著拿起珠釵,大踏步出房。田大哥手邊雖有弓箭刀劍,卻那敢動手?

  「田大哥唉聲嘆氣,將死嬰和寶刀都放在床上,回身閂上了門,喃喃的道:『一個人活著,就未必比死了的人快活。』坐在床上,叫道:『蘭啊蘭,你為我失足,我為你失足,當真是何苦來?』接著嘿的一聲,聽得甚麼東西戳入了肉裏,他在床上掙了幾掙,就此不動了。

  「我吃了一驚,忙從床底鑽將出來,只見他將羽箭插在自己心口,竟已氣絕。各位,田大哥是自盡死的,並非旁人用箭射死。害死他的既不是陶子安,更不是胡斐,那是他自己。我跟陶胡二人絕無交情,犯不著給他們開脫。

  「我見他死了,當下吹滅燭火,正想去拿寶刀,然後溜之大吉,陶世兄卻已來到房外拍門,我只得躲回床底。以後的事,陶世兄都已說了。他拿了寶刀,逃到關外來。我在床底下憋了這老半天,難道是白挨的麼?加上我這位熊師弟跟飲馬川向來有樑子,咱哥兒倆就跟著來啦。」

  他一番話說完,雙手拍拍身上灰塵,拂了拂頭頂,恰似剛從床底下鑽出來一般,喝了兩口茶,神情甚是輕鬆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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