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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雲奇最是嫉妒,兼知性如烈火,半分兒都忍耐不得,見田青文對兩人神態親密,心中怒氣已生,冷笑道:「小小孩童,居然背負長劍,難道你們也會劍術嗎?」兩僮愕然向他望了一眼,齊聲道:「小的不會。」曹雲奇喝道:「那麼裝模作樣的背著劍幹嗎?給我留下了。」伸出雙手,去抓兩人背上長劍的劍柄。

  兩個僮兒絕未想到此時有人要奪他們兵器,曹雲奇出手又是極快,只見刷刷兩聲,眾人眼前青光閃動,兩柄長劍脫鞘而出,都已被他搶在手中。曹雲奇哈哈一笑,道:「你兩個小……」第五字未出口,兩個僮兒一齊縱起,一出左手,一出右手,迅速之極的按在曹雲奇頸中。兩人同時向前一扳,曹雲奇待要招架,雙腳被兩人一出左腳、一出右腳的一勾,登時身不由主的在空中翻了半個觔斗,拍的一聲,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下。

  他奪劍固快,這一交摔得更快,眾人一愕之下,兩僮向前撲上,要奪回他手中長劍,曹雲奇豈是弱者,適才只因未及防備,方著了道兒,他一落地立即縱起,雙劍豎立,要將兩僮嚇退。不料兩僮一縱,不知怎的,一人一手又已攀在他的頸中,一扳一勾,招式便和先前的全無分別,曹雲奇又是拍的摔了一交。

  第一交還可說是給兩僮攻其無備,這第二交卻摔得更重。他是天龍門的掌門,正當年富力壯,兩僮站著只及到他的胸口,二次又跌,教他臉上如何下得來?狂怒之下,殺心頓起,人未縱起,左劍下垂,右劍突然橫劈,要將兩個僮兒立斃劍下。

  田青文見他這一招式本門中的殺手「二郎擔山」,招數狠辣,即令武功高強之人,一時也難以招架,眼見這一雙玉雪可愛的孩子要死於非命,忙叫道:「師哥,休下殺招。」

  曹雲奇揮劍削出,聽得田青文叫喊,他雖素來聽從這師妹的言語,但招已遞出,急切間收劍不及,當下腕力一沉,心想在兩個小子胸口留個記號也就罷了。那知左邊的僮兒忽從他腋下鑽到右邊,右邊的僮兒卻鑽到了左邊。他一劍登時削空,正要收招再發,突覺兩旁人影閃動,兩個小小的身軀又已撲到。

  曹雲奇吃過兩次苦頭,可是長劍在外,倏忽間難以迴刺,眼見這怪招又來,仍是無法拆架閃避,當即雙劍撒手,平掌向外推出,喝一聲「去!」兩掌上各用了十成力,兩個僮兒只要給掌緣掃上了,也非得受傷不可。突見人影一閃,兩個僮兒忽然不見,急忙轉過身來,只見左僮矮身竄到右邊,右僮矮身竄到左邊,眼睛一花,項頸又被兩人攀住。

  危急之下,他腰背用力,使勁向後急仰,存心要將兩僮向後甩跌出去。勁力剛一甩出,陡覺頸上兩隻小手忽然放開,一驚之下,知道不妙,急忙收勁站直,卻已不及,兩僮又是一出左足,一出右足,在他雙腳後跟向前一挑。曹雲奇自己使力大了,本已站立不住,再被兩人這一挑,大罵「直娘賊」聲中,騰的一下,仰天一交。這一下只跌得他脊骨如要斷折,挺身要待站起,腰上使不出勁,竟又仰跌。

  周雲陽搶步上前,伸手扶起。兩個僮兒已乘機拾起長劍。曹雲奇本是紫膛臉皮,這時氣得紫中發黑,拔出腰中佩劍,一招「白虹貫日」,呼的一聲,逕向左僮刺去。周雲陽見師兄接連三番的摔跌,知道兩個僮兒年紀雖幼,卻是極不好鬥,對方共有二人,自己上前相助,也算不得理虧,當下跟著出劍,向右僮發招。

  左僮向右僮使個眼色,兩人舉劍架開,突然同時躍後三步。左僮叫道:「大和尚,小人奉主人之命前來下書,並沒得罪這兩位,為甚麼定要打架?」寶樹微微一笑,說道:「這兩位要考較一下你們的功夫,並無惡意。你們就陪著練練。」左僮道:「如此請爺們指點。」兩人雙劍起處,與曹周二人鬥在一起。

  這莊子中傭僕婢女,個個都會武功,聽說對方兩個下書的僮兒在廳上與人動手,紛紛走出來,站在廊下觀鬥。

  只見一個僮兒左手持劍,另一個右手持劍,兩人進退趨避,簡直便是一人,雙劍連環進擊,緊密無比。看來兩人自小起始學劍,就是練這門雙劍合璧的劍術。難得的是那左僮左手使劍,竟和右僮的右手一般靈便,定是天生擅用左手。

  曹周師兄弟二人連變劍招,始終奈何不了兩個孩子。轉眼間鬥了數十合,曹周二人雖無敗象,卻也半點佔不到上風。

  阮士中心中焦躁,細看二僮武術家數,也不過是一路少林派的達摩劍法,毫無出奇之處,只是或刺或架,交叉攻防,出擊的無後顧之憂,守禦的絕迴攻之念,不論攻守,俱可全力以赴而已,自忖以一雙肉掌可以奪下二僮兵刃,眼見兩個師侄久鬥不下,天龍北宗的威名搖搖欲墜。當即喝道:「兩個孩子果然了得。雲奇、雲陽退下,老夫跟他們玩玩。」

  曹周二人聽得師叔叫喚,答應一聲,要待退開,那知二僮出劍突快,頃刻之間,雙劍俱是進手招數。曹周只得揮劍擋架,但二僮一劍跟著一劍,綿綿不盡,擋開了第一劍,第二劍又不得不擋,十餘招過去,竟爾不能抽身。

  田青文心道:「待我接應兩位師兄下來,讓阮師叔制住這兩個小娃娃。阮師叔武功何等厲害,自然一出手便抓住了四根小辮子。」挺劍上前,叫道:「兩位師哥下來。」她見左僮正向曹雲奇接連進攻,當即揮劍架開他的一劍,豈知這僮兒第二劍出招時竟是一劍雙擊,既刺曹雲奇的眼角,又刺田青文左肩。田青文只得招架,這一來,她接替不下師兄,反而連自己也給纏上了。曹雲奇愈鬥愈怒,心想:「我天龍北宗劍術向來有名,今日以我三人合力,還鬥不過兩個小小孩童,江湖上傳言開去,天龍北宗顏面何存?」想到此處,出手加重。

  右僮見長兄受逼,回劍向曹雲奇刺去。曹雲奇轉身擋開,左僮已發劍攻向周雲陽。二人在倏忽之間調了對手,這一下轉換迅速之極,身法又極美妙,旁觀眾人不自禁的齊聲喝采。

  殷吉低聲道:「阮師兄,還是你上去。他們三個勝不了。」阮士中點點頭,勒了勒腰帶。叫道:「讓我來玩玩。」一縱身,已欺到右僮身邊,左指點他肩頭「巨骨穴」,右手以大擒拿手逕來奪劍。旁人見他身法快捷,出手狠辣,都不禁為這僮兒擔心,卻見劍光閃動,左僮的劍尖指到了阮士中後心。

  阮士中一心奪劍,又想左僮有周雲陽敵住,並未想到他會忽施偷襲,只聽田青文急叫:「師叔,後面!」阮士中忙向左閃避,卻聽嗤的一聲,後襟已劃破了一道口子。那左僮叫道:「這位爺小心了。」看來他還是有心相讓。

  阮士中心頭一躁,面紅過耳,但他久經大敵,適才這一挫折,反而使他沉住了氣,當下不敢冒進,展開大擒拿手法,鎖、錯、閉、分,尋瑕抵隙,來奪二僮手中兵刃。他在這雙肉掌上下了數十年苦功,施展開來果然不同尋常。但說也奇怪,曹周二人迎敵之時,二僮並未佔到上風,現下加多阮田二人,卻仍然是鬥了個旗鼓相當。

  殷吉心想:「南北二宗同氣連枝,若是北宗折了銳氣,我南宗也無光采。今日之局,縱讓旁人說個以多勝少,總也比落敗好些。」長劍出鞘,一招「流星趕月」,人未搶入圈子,劍鋒卻已指向左僮胸口。右僮叫道:「又來了一個。」橫劍迴指,點向他的手腕。殷吉一凜,心道:「這兩個孩兒連環救應,果已練得出神入化。」手腕一沉,避開了這一劍。避開這一劍並不為難,但他攻向左僮的劍勢,卻也因此而卸。

  大廳上六柄長劍、一對肉掌,打得呼呼風響,一鬥數十合,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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