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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白萬劍不願石中玉就此被他如此凌厲的一招擊斃,挺劍使招「老枝橫斜」,從側刺去。石破天柴刀一落,使出一招「長者折枝」,去砍丁不四的手掌。說也奇怪,這一刀一劍的招數本來相剋,但合併使用,居然生出極大威力,霎時之間,將丁不四籠罩在刀劍之下。

  丁不三大叫:「小心!」但刀光劍勢,凌厲無儔,他雖欲插手相助,可是一雙空手實不敢伸入這刀劍織成的光網之中。

  丁不四也是大吃一驚,危急之中就地一個打滾,逃出圈子之外,挺起身來時,只見對方的一刀一劍之旁飛舞著無數白絲,一摸下頦,一排鬍子竟被割去了一截。

  丁不四自是又驚又怒,丁不三駭然失色,白萬劍大出意外,只有石破天還不知自己適才這一招內力雄渾,刀法精妙,已令當世三大高手大為震動。

  丁不三道:「好,咱們也用兵刃了。」從地下拾起一把長劍,叫道:「老四,還逞個屁能?用鞭子!」劍尖一抖,向石破天刺了過去。

  石破天究無應變之能,眼見劍到,便即慌亂,不知該使那一招才好。白萬劍使招「明駝西來」從旁相助,這一劍提醒了石破天,當即使出「千鈞壓駝」,以刀背從空中壓將下來,柴刀雖鈍,但加上沉重內力,丁不三登感劍招窒滯,幸好丁不四已抖出腰間金龍九節鞭,搶著來救,丁不三乘機閃開。

  白萬劍使一招「風沙莽莽」,石破天便跟著使「大海沉沙」。一刀一劍配合得天衣無縫,上似有狂風黃沙之重壓,下如有怒海洪濤之洶湧。丁不三、丁不四齊聲大呼。

  石破天內力強勁之極,所學武功也是十分精妙,只是少了習練,更無臨敵應變的經歷,眼見敵招之來,不知該出那一招去應付才是。他所學的金烏刀法,除了最後一招之外,每一招都是針對雪山劍法而施,史婆婆傳授之時,總也是和每招雪山劍法合併指點。此刻他心中慌亂,無暇細思,但見白萬劍使甚麼招數,他便跟著使出那一招相應的招數來,是以白萬劍使「老枝橫斜」,他便使「長者折枝」,白萬劍使「明駝西來」,他便使「千鈞壓駝」。那知這金烏刀法雖說是雪山劍法的剋星,但正因為相剋,一到聯手並使之時,竟將雙方招數中的空隙盡數彌合,變成了威力無窮的一套武功。

  白萬劍驚詫之極,數招之下,便知石破天這套刀法和自己的劍招聯成一氣之後,直是無堅不摧,這小子內力更似有一股有質無形的力道,不斷的漸漸擴展。

  丁不三、丁不四自然也早就瞧了出來,只是兩人不肯認輸,還盼石破天這路古怪刀法招數有限,兩兄弟打起精神,苦苦撐持。白萬劍也怕石破天不過是「程咬金三斧頭」,時刻一長,又被丁氏兄弟佔了先機,眼下情勢,須當速戰速決,當即使一招「暗香疏影」,長劍顫動,劍光若有若無,那是雪山劍法中最精微的一招,往往傷人於不知不覺之間,石破天柴刀橫削,也是連連抖動,這一招「鮑魚之肆」,內力從四面八方湧出。

  只聽得「啊、啊」兩聲,丁不四肩頭中刀,丁不三臂上中劍。兩人倏然轉身,躍出圈外。丁不三反手抓住丁璫,迅速之極的隱入了東邊林中。丁不四卻在西首山後逸去,只聽山背後傳來他的大聲呼叫:「白萬劍,老子瞧在你母親面上,今日饒你一命,下次可決不輕饒了……」聲音漸漸遠去。

  但見滿地是血,衰草上躺著五具屍首,雪山派群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驚又悲,又是滿腹疑團。

  ***

  白萬劍側目瞧著石破天,一時之間痛恨、悲傷、慚愧、慶幸、惶惑、詫異、佩服,百感交集,而感激之意卻也著實不少,若不是這小子出手,雪山派十餘人自必盡數畢命於紫煙島上,回想適才丁氏兄弟出手之狠辣,兀自心有餘悸。他長長舒了口氣,問道:「你這路刀法是誰教你的?」

  石破天道:「是史婆婆教的,共有七十三路,比你們的雪山劍法多一路,招招是雪山劍法的剋星。」白萬劍哼的一聲,說道:「招招是雪山劍法的剋星?口氣未免太大。誰是史婆婆?」石破天道:「史婆婆是我金烏派的開山祖師,她是我師父,我是金烏派的第二代大弟子。」白萬劍不禁大怒,冷冷的道:「你不認師門,那也罷了,卻又另投甚麼金烏派門下。金烏派,金烏派?沒聽見過,武林中沒這個字號。」

  石破天還不知他已動怒,繼續解釋:「我師父說道,金烏就是太陽,太陽一出,雪就融了。因此雪山派弟子遇到我金烏派,只有……只有……」下面本來是「磕頭求饒的份兒」,但他只不過不通人情世故,畢竟不是傻子,話到口邊,想起這句話不能在雪山派弟子面前說出來,當即住口。

  白萬劍臉色鐵青,厲聲道:「我雪山弟子遇上你金烏派的,那便如何?只有甚麼?」石破天搖頭道:「這句話你聽了要不高興的,我也以為師父這話不對。」白萬劍道:「只有大敗虧輸,望風而逃,是不是?」石破天道:「我師父的話,意思也就差不多。白師傅你別生氣,我師父恐怕也是說著玩的,當不得真。」

  白萬劍右腿、右肩都被丁不四手掌斬中,這時候更覺疼痛難當,然石破天的言語句句辱及本門,卻如何忍得,長劍一舉,叫道:「好!我來領教領教金烏派的高招,且看如何招招是雪山劍法的剋星!」但這一舉劍,肩頭登時劇痛,臉上變色,長劍險些脫手。

  一名雪山弟子包萬葉上前兩步,挺劍說道:「姓石的小子,你當然不認我這師叔了,我來接你的高招!」白萬劍咬牙忍痛,說道:「包師弟,你……你……」他本要說「你不行」,但學武之人,臉面最是要緊,隨即改口道:「我來接他好了!」劍交左手,說道:「姓石的小子,上吧!」石破天搖頭道:「你肩頭、腿上都受了傷,咱們不用比了,而且,而且,我一定打你不過的。」

  白萬劍道:「你有膽子侮辱雪山派,卻沒膽子跟我比劍!」長劍挺出,一招「梅雪爭春」,劍光點點,向石破天頭頂罩了下來,他雖左手使劍,不如右手靈便,但凌厲之意,絲毫不減。石破天見劍光當頭而落,只得舉起柴刀,還了一招「梅雪逢夏」,攻瑕抵隙,果然正是這招「梅雪爭春」的剋星。

  白萬劍心中一凜,不等這招「梅雪爭春」使老,急變「胡馬越嶺」,石破天依著來一招「漢將當關」,白萬劍眼見對方這一招守得嚴密異常,不但將自己去招全部封住,而且顯然還含有厲害後著,當即換行成一招「明月羌笛」,石破天跟著變為「赤日金鼓」。白萬劍又是一驚,眼見他柴刀直攻而進,正對準了自己這招最軟弱之處,忙又變招。

  幸好石破天不懂這其間的奧妙,眼見對方變招,跟著便即變化。其實適才已佔敵機先,不管白萬劍變招也好,不變招也好,乘勢直進,立時便可迫他急退三步。此時他腿上不便,這三步難以疾退,不免便要撤劍認輸。但說到當真拆招鬥劍,石破天可差得遠了,他只是眼見白萬劍使出甚麼劍招,便照式應以金烏刀法中配好了的一招,較之日前與丁不四在舟中鬥拳,其依樣葫蘆之處,實無多大分別。他招數不會稍有變更,自不免錯過了這大好機會。

  白萬劍心中暗叫:「慚愧!」旁觀的雪山派弟子中,倒也有半數瞧了出來,也是暗道:「僥倖,僥倖!」

  數招一過,白萬劍又遇凶險。不管他劍招如何巧妙繁複,石破天以拙應巧,一柄爛柴刀總是佔了上風。白萬劍越鬥越驚,心想:「這小子倒也不是胡吹,他的甚麼金烏刀法,果然是我雪山劍法的剋星。那個史婆婆莫非是我爹爹的大仇人?她如此處心積慮的創了這套刀法出來,顯是要打得我雪山派一敗塗地。」

  拆到三十餘招時,石破天柴刀斫落,劈向白萬劍左肩。白萬劍本可飛腿踢他手腕,以解此招,但他右腳一提,傷處突然奇痛徹骨,右膝竟爾不由自主的跪倒,急忙右掌按地。石破天這刀砍下,他已無法抗禦,眼見便要將他左臂齊肩斫落。雪山群弟子大聲驚呼。不料石破天提起柴刀,說道:「這一下不算。」

  白萬劍左腳使勁,奮力躍起,心中如閃電般轉過了無數念頭:「這小子早就可以勝我,何況每一招都使不足?倒似他沒好好學過雪山劍法似的。此刻他明明已經勝我了,何以又故意讓我?石中玉這小子向來陰狠,他只消一刀殺了我,其餘眾師弟那一個是他的對手?他忽發善心,那是甚麼緣故?難道……難道……他當真不是石中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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