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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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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婆婆授了十八招後,已感疲累,當下閉目休息,任由石破天自行練習。過得大半個時辰,史婆婆又傳了十八招。到得黃昏時分,已傳了七十二招。同時將他已忘了的九招雪山劍法也都教了。金烏刀法以克制雪山劍法為主,自也須得學會雪山劍法。 史婆婆道:「雪山派劍法有七十二招,我金烏派武功處處勝他一籌,卻有七十三招。咱們七十三招破他七十二招,最後一招,你瞧仔細了!」說著將那樹枝從上而下的直劈下來,又道:「你使這招之時,須得躍起半空,和身直劈!」當下又教他如何縱躍,如何運勁,如何封死對方逃遁退避的空隙。 石破天凝思半晌,依法施為,縱身躍起,從半空中揮刀直劈下來,呼的一聲,刀鋒離地尚有數尺,地下已是塵沙飛揚,敗草落葉被刀風激得團團而舞,果然威力驚人。 石破天一劈之下,收勢而立,看史婆婆時,只見她臉色慘白,再轉頭去瞧阿綉,卻見她一對大眼中淚水盈盈,淒然欲泣,顯是十分傷心。石破天大奇,囁嚅道:「我這一招……使得不對嗎?」 史婆婆不語,過了片刻,擺擺手道:「對的。」呆了一陣,又道:「此招威力太大,千萬不可輕用,以免誤傷好人。」石破天道:「是,是!好人是決計傷不得的。」 這一晚他便是在睡夢之間,也是翻來覆去的在心中比劃著那七十三招刀法,竟將強敵在外搜索之事擱在一旁。幸好這紫煙島方圓雖然不大,卻是樹木叢生,山徑甚多,白萬劍等一時沒找到左近。 *** 次晨天剛黎明,他便起來練這刀法,直練到第七十三招,縱躍半空,一刀劈將下來,這一次威力更強,刀風撞到地上,砰的一聲,發出巨響。 只聽得阿綉在背後說道:「史……史大哥,你起身好早。」石破天轉過身來,見她斜倚在石洞口,一雙妙目正凝視著自己,忙道:「你也早。」 阿綉臉上微微一紅,道:「我想到那邊林中走走,舒舒筋骨,你陪我去,好不好?」石破天道:「好好,你全身經脈剛通,正該多活動活動。」當下兩人並肩向林中走去。 走出十餘丈,已入樹林深處,此時日光尚未照到,林中瀰漫著一片薄霧,瞧出來朦朦朧朧地,樹上、草上,阿綉身上、臉上,似乎都蒙著一層輕紗。林中萬籟俱寂,只兩人踏在枯草之上,發出沙沙微聲。 突然之間,石破天聽得身旁發出幾下抽噎聲息,一轉頭,只見阿綉正在哭泣,晶瑩的淚珠正從她臉頰上緩緩流下。石破天吃了一驚,忙問:「阿綉姑娘,你……你為甚麼哭?」 阿綉不答,走了幾步,伸手扶住一枝樹幹,哭得更加傷心了。 石破天道:「為甚麼啊?是婆婆罵你了嗎?」阿綉搖搖頭。石破天又問:「你身子不舒服,是不是?」阿綉又搖了搖頭。石破天連猜了七八樣原因,阿綉只是搖頭。霎時間叫他可沒了主意,過去他所遇到的女子如他母親、侍劍、丁璫、花萬紫等,都是性格爽朗之輩,石夫人閔柔雖為人溫和,卻也是端凝大方,從未見過如阿綉這般嬌羞忸怩的姑娘,實不知如何應付才好。阿綉越是哭泣,他越是心慌,只道:「到底為了甚麼事?你跟我說好不好?」阿綉抽抽噎噎的道:「都是……都是……你……你不好,你……你……還要問呢!」 石破天大吃一驚,心想:「我甚麼事做錯了?」他對這位溫柔靦覥的阿綉十分敬重,她既說都是他不好,自然一定是他不好了,當下顫聲道:「阿……阿綉姑娘,請你跟我說,我是個蠢人,自己做錯了事也不知道,當真該死。」 阿綉淚眼盈盈的回過頭來,說道:「昨兒晚上我做了個夢,嚇人得很,你……你……你對我這麼兇!」說到這裏,眼淚又似珍珠斷線般流將下來。石破天奇道:「我對你很兇?」阿綉道:「是啊,我夢見你使金烏刀法第七十三招,從半空中一刀劈將下來,將我殺了。」石破天一怔,伸拳在自己胸口重重捶了兩下,道:「該死,該死!我在夢中嚇著了你。」 阿綉破涕為笑,說道:「史大哥,那是我自己做夢,原怪不得你。」石破天見她白玉般的臉頰上兀自留著幾滴淚水,但笑靨生春,說不出的嬌美動人,不由得癡癡的看得呆了。阿綉面上一紅,身子微顫,那幾顆淚水便滾了下來,說道:「我做的夢,常常是很準的,因此我害怕將來總有一日,你真的會使這一招將我殺了。」 石破天連連搖頭,道:「不會的,不會的,我說甚麼也不會殺你,別說我決不會殺你,就是你要殺我,我……我也不還手。」阿綉奇道:「倘若我要殺你,你為甚麼不還手?」石破天伸手搔了搔頭,傻笑道:「我覺得……我覺得不論你要我做甚麼事,我總會依順你,聽你的話。你真要殺我,我倘若不給你殺,你就不快活了,那還是讓你殺了的好。」 阿綉怔怔的聽著,只覺他這幾句話誠摯無比,確是出於肺腑,不由得心中感激,眼眶兒又是紅了,道:「你……你為甚麼對我這麼好?」 石破天道:「只要你快活,我就說不出的喜歡。阿綉姑娘,我……我真想天天這樣瞧著你。」他說這幾句話時,只是心中這麼想,嘴裏就說了出來。阿綉年紀雖比他小著幾歲,於人情世故卻不知比他多懂了多少,一聽之下,就知他是在表示情意,要和自己終身廝守,結成眷屬,不禁滿臉含羞,連頭頸中也紅了,慢慢把頭低了下去。 良久良久,兩人誰也不說一句話。過了一會,阿綉仍是低著頭,輕聲道:「我也知道你是好人,何況那也正巧,在那船中,咱們……咱們共……共一個枕頭,我……我寧可死了,也不會去跟另一個人。」她意思是說,冥冥之中,老天似是早有安排,你全身被綁,卻偏偏鑽進我的被窩之中,同處了一夜,只是這句話究竟羞於出口,說到「咱們共一個枕頭」這幾句時,已是聲若蚊鳴,幾不可聞。 石破天不明白她這番話已是天長地久的盟誓,但也知她言下對自己甚好,忍不住心花怒放,忽道:「倘若這島上只有你奶奶和我們三個人,那可有多好,咱們就永遠住在這裏,偏偏又有白萬劍師傅啦,丁不四爺爺啦,叫人提心吊膽的老是害怕。」 阿綉抬起頭來,道:「丁不四、白師傅他們,我倒不怕。我只怕你將來殺我。」石破天急道:「我寧可先殺自己,也決不會傷了你一根小指頭兒。」 阿綉提起左手,瞧著自己的手掌,這時日光從樹葉之間照進林中,映得她幾根手指透明如瑪瑙。石破天情不自禁的抓起她的手掌,放到嘴邊去吻了一吻。 阿綉「啊」的一聲,將手抽回,內息一岔,四肢突然乏力,倚在樹上,喘息不已。 石破天忙道:「阿綉姑娘,你別見怪。我……我……我不是想得罪你。下次我不敢了,真是再也不敢了。」阿綉見他急得額上汗水也流出來了,將左手又放在他粗大的手掌之中,柔聲道:「你沒得罪我。下次……下次……也不用不敢。」石破天大喜,心中怦怦亂跳,只是將她柔嫩的小手這麼輕輕握著,卻再也不敢放到嘴邊去親吻了。 阿綉調勻了內息,說道:「我和奶奶雖蒙你打通了經脈,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復功力。」石破天不懂這些走火、運功之事,也不會空言安慰,只道:「只盼丁不四爺爺找不到咱們,那麼你奶奶功力一時未復,也不打緊。」 阿綉嫣然道:「怎麼還是你奶奶、我奶奶的?她是你金烏派的開山大師祖,你連師父也不叫一聲?」石破天道:「是,是。叫慣了就不容易改口。阿綉姑娘……」阿綉花道:「你怎麼仍是姑娘長,姑娘短的,對我這般生份客氣?」石破天道:「是,是。你教教我,我怎麼叫你才好?」 阿綉臉蛋兒又是一紅,心道:「你該叫我『繡妹』才是,那我就叫你一聲『大哥』。」可是終究臉嫩,這句話說不出口,道:「你就叫我『阿綉』好啦。我叫你甚麼?」石破天道:「你愛叫甚麼,就叫甚麼。」阿綉笑道:「我叫你大粽子,你生不生氣?」石破天笑道:「好得很,我怎麼會生氣?」 阿綉嬌聲叫道:「大粽子!」石破天應道:「嗯,阿綉。」阿綉也應了一聲。兩人相視而笑,心中喜樂,不可言喻。 石破天道:「你站著很累,咱們坐下來說話。」當下兩人並肩坐在大樹之下。阿綉長髮垂肩,陽光照在她烏黑的頭髮上發出點點閃光。她右首的頭髮拂到了石破天胸前,石破天拿在手裏,用手指輕輕梳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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