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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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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絹道:「你給華山派趕了出來,現下來做恆山派掌門。西嶽北嶽,武林中並駕齊驅,以後你見到岳先生,也不用叫他做師父啦,最多稱他一聲岳師兄便是。」 令狐冲只有苦笑,心道:「我可沒面目再去見這位『岳師兄』了。」 鄭萼道:「我們得知兩位師叔的噩耗後,兼程趕往少林寺,途中又遇上了莫大師伯。他說你已不在寺中,要我們趕快尋訪你掌門師叔。」秦絹道:「莫大師伯說道,越早尋著你越好,要是遲了一步,你給人勸得入了魔教,正邪雙方,水火不相容,恆山派可就沒了掌門人啦。」鄭萼向她白了一眼,道:「秦師妹便口沒遮攔。掌門師叔怎會去入魔教?」秦絹道:「是,不過莫大師伯可真的這麼說。」 令狐冲心想:「莫大師伯對這事推算得極準,我沒參與日月教,相差也只一線之間。當日任教主若不是以內功秘訣相誘,而是誠誠懇懇的邀我加入,我情面難卻,又瞧在盈盈和向大哥的份上,說不定會答應料理了恆山派大事之後,便即加盟。」說道:「因此上你們便定下一千兩銀子的賞格,到處捉拿令狐冲了?」 秦絹破涕為笑,說道:「捉拿令狐冲?我們怎敢啊?」鄭萼道:「當時大家聽莫大師伯的吩咐後,便分成七人一隊,尋訪掌門師叔,要請你早上恆山,處理派中大事。今日見到桃谷六仙,他們出口要一千兩銀子。只要尋到掌門師叔,別說一千兩,就是要一萬兩,我們也會設法去化了來給他們。」 令狐冲微笑道:「我做你們掌門,別的好處沒有,向貪官污吏、土豪劣紳化緣要銀子,這副本事大家定有長進。」 七名弟子想起那日在福建向白剝皮化緣之事,悲苦少抑,忍不住都臉露微笑。 令狐冲道:「好,大家不用擔心,令狐冲既然答應了定閒師太,說過的話不能不算。恆山派掌門人我是做定了。咱們吃飽了飯,這就上恆山去罷。」七名弟子盡皆大喜。 令狐冲和桃谷六仙共席飲酒,問起六人要一千兩銀子何用。桃根仙道:「夜貓子計無施窮得要命,若沒一千兩銀子,便過不了日子,我們答允給他湊乎湊乎。」桃幹仙道:「那日在少林寺中,我們兄弟跟計無施打了個賭……」桃花仙搶著道:「結果自然是計無施輸了,這小子怎能贏得我們兄弟?」令狐冲心道:「你們和計無施打賭,輸的定然是你們。」問道:「賭甚麼事?」桃實仙道:「打賭的這件事,可和你有關。我們料你一定不會做恆山派掌門,不……不……我們料定你一定做恆山派掌門。」桃花仙道:「夜貓子卻料定你必定不做恆山派掌門,我們說,大丈夫言而有信,你已答允那老尼姑做恆山派掌門,天下英雄,盡皆知聞,那裏還能抵賴?」桃枝仙道:「夜貓子說道,令狐冲浪蕩江湖,不久便要娶魔教的聖姑做老婆,那肯去跟老尼姑、小尼姑們磨菇?」 令狐冲心想:「夜貓子對盈盈十分敬重,那會口稱『魔教』?定是桃谷六仙將言語顛倒了來說。」說道:「於是你們便賭一千兩銀子?」 桃根仙道:「不錯,當時我們想那是贏定了的。計無施又道,這一千兩銀子可得正大光明掙來,不能去偷去搶。我說這個自然,桃谷六仙還能去偷去搶麼?」桃葉仙道:「今天我們撞到這幾個尼姑,她們打起了鑼到處找你,說要請你去當恆山派掌門,我們答應幫她們找你,這尋訪費是一千兩銀子。」令狐冲微笑道:「你們想到夜貓子要輸一千兩銀子,太過可憐,因此要掙一千兩銀子來給他,好讓他輸給你們?」桃谷六仙齊聲說道:「正是,正是。你料事如神。」桃葉仙道:「和我們六兄弟料事的本領,也就相差並不太遠。」 *** 令狐冲等一行往恆山進發,不一日到了山下。 派中弟子早已得到訊息,齊在山腳下恭候,見到令狐冲都拜了下去。令狐冲忙即還禮。說起定閒、定逸兩位師太逝世之事,盡皆傷感。令狐冲見儀琳雜在眾弟子之中,容色憔悴,別來大見清減,問道:「儀琳師妹,近來你身子不適麼?」儀琳眼圈兒一紅,道:「也沒甚麼。」頓了一頓,又道:「你做了我們掌門人,可不能再叫我做師妹啦。」 一路之上,儀和等都叫令狐冲作「掌門師叔」。他叫各人改口,眾人總是不允,此刻聽儀琳又這般叫,朗聲道:「眾位師姊師妹,令狐冲承本派前掌門師太遺命,前來執掌恆山派門戶,其實是無德無能,決不敢當。」眾弟子都道:「掌門師叔肯負此重任,實是本派的大幸。」令狐冲道:「不過大家須得答允我一件事。」儀和等道:「掌門人有何吩咐,弟子等無有不遵。」令狐冲道:「我只做你們的掌門師兄,卻不做掌門師叔。」 儀和、儀清、儀真、儀文等諸大弟子低聲商議了幾句,回稟道:「掌門人既如此謙光,自當從命。」令狐冲喜道:「如此甚好。」 當下眾人共上恆山。恆山主峰甚高,眾人腳程雖快,到得見性峰峰頂,也花了大半日時光。恆山派主庵無色庵是座小小庵堂,庵旁有三十餘間瓦屋,分由眾弟子居住。令狐冲見無色庵只前後兩進,和構築宏偉的少林寺相較,直如螻蟻之比大象。來到庵中,見堂上供奉一尊白衣觀音,四下裏一塵不染,陳設簡陋,想不到恆山派威震江湖,主庵竟然質樸若斯。 令狐冲向觀音神像跪拜,由于嫂引導,來到定閒師太日常靜修之所,但見四壁蕭然,只地下有個舊蒲團,此外一無所有。令狐冲最愛熱鬧,愛飲愛食,如何能在這靜如止水般的斗室中清修?若將酒罈子、熟狗腿之類搬到這靜室來,未免太過褻瀆了,向于嫂道:「我雖來做恆山掌門,但既不出家,又不做尼姑,派中師姊師妹們都是女流,我一個男子,住在這庵中諸多不便。請你在遠處搬空一間屋子,我和桃谷六仙到那邊居住,較為妥善。」 于嫂道:「是。峰西有三間大屋,原是客房,以供本派女弟子的父母們上峰探望時住宿之用。掌門人倘若合意,便暫且住在那邊如何?咱們另行再為掌門人建造新居。」 令狐冲喜道:「那再好沒有了,又另建甚麼新居?」心下尋思:「難道我一輩子當這恆山派掌門人?一旦在派中找到合適的人選,只要群弟子都服她,我這掌門人之位立即便傳了給她,我拍拍屁股走路,到江湖上逍遙快樂去也。」 來到峰西的客房,只見床褥桌椅便和鄉間的富農人家相似,雖仍粗陋,卻已不似無色庵那樣空蕩蕩地一無所有。 于嫂道:「掌門人請坐,我去給你拿酒。」令狐冲喜道:「這山上有酒?」這件事可令他喜出望外。于嫂微笑道:「不但有酒,而且有好酒。儀琳小師妹聽說掌門人要上恆山來,跟我說若無好酒,只怕你這掌門人做不長。我們連夜派人下山,買得有數十罈好酒在此。」令狐冲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本派人人清苦,為我一人太過破費,那可說不過去。」儀清微笑道:「那日向白剝皮化來的銀子,雖然分了一半救濟窮人,還剩下許多;又賣了那幾十匹官馬,掌門師兄便喝十年二十年,酒錢也足夠了。」 當晚令狐冲和桃谷六仙痛飲一頓。次日清晨,便和于嫂、儀清、儀和等人商議如何迎回兩位師太的骨灰,如何設法為三位師太報仇。 儀清道:「掌門師兄接任此位,須得公告武林中同道才是,也須得遣人告知五嶽劍派的盟主左師伯。」儀和怒道:「呸,我師父就是他嵩山派這批奸賊害死的,兩位師叔多半也是他們下的毒手,告知他們幹甚麼?」儀清道:「禮數可不能缺了。待得咱們查明確實,倘若三位師尊當真是嵩山派所害,那時在掌門師兄率領之下,自當大舉向他們問罪。」 令狐冲點頭道:「儀清師姊之言有理。只是這掌門人嘛,做就做了,卻不用行甚麼典禮啦。」記得幼年之時,師父接任華山掌門,繁文縟節,著實不少,上山來道賀觀禮的武林同道不計其數;又想起衡山派劉正風「金盆洗手」,衡山城中也是群豪畢集。恆山派和華山、衡山齊名,自己出任掌門,到賀的人如果寥寥無幾,未免丟臉,但如到賀之人極多,眼見自己一個大男人做一群女尼的掌門人,又未免可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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