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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〇


  丁春秋打倒了玄難,四下環顧,只見公冶乾和范百齡二人倒在地下發抖,是中了游坦之的寒毒掌,鄧百川、薛慕華等兀自與眾弟子惡鬥,星宿派門下,也有七人或死或傷。

  丁春秋一聲長笑,大袖飛舞,撲向鄧百川身後,和他對了一掌,回身一腳,將包不同踢倒。鄧百川右掌和丁春秋相對,胸口登時便覺得空蕩蕩地,待要吸氣凝神,丁春秋又是一掌拍到。鄧百川無奈,只得又出掌相迎,手掌中微微一涼,全身已軟綿綿的沒了力氣,眼中看出來迷迷糊糊的盡是白霧。一名星宿派弟子走過來伸臂一撞,鄧百川撲地倒了。

  頃刻之間,慕容氏手下的部屬,玄難所率領的少林諸僧,康廣陵等函谷八友,被丁春秋和游坦之二人分別打倒。游坦之本來僅有渾厚內力,武藝平庸之極,但經丁春秋指點數日,已學會了七八招掌法,雖然以武功而論,與尋常武師仍差得甚遠,但以之發揮體內所蘊積的冰蠶寒毒,卻已威力非凡。公冶乾等出掌打在他身上,一擊即中,但被他體內的寒毒反激,反而受傷,再被他加上一掌,那更是難以抵受。

  這時只餘下薛慕華一人未曾受傷,他衝擊數次,星宿諸弟子都含笑相避,並不還擊。

  丁春秋笑道:「薛賢姪,你武功比你的師兄弟高得多了,了不起!」

  薛慕華見同門師兄弟一一倒地,只有自己安然無恙,當然是丁春秋手下留情之故。他長嘆一聲,說道:「丁老賊,你那個胖和尚外傷易癒,內傷難治,已活不了幾天啦,你想逼我治病救人,那是一百個休想!」

  丁春秋招招手道:「薛賢姪,你過來!」

  薛慕華道:「你要殺要殺,不論你說甚麼,我總是不聽。」

  李傀儡叫道:「薛五哥大義凜然,你乃蘇武是也,留胡十九年,不辱漢節。」

  丁春秋微微一笑,走到薛慕華身前三步處立定,左掌輕輕擱在他肩頭,微笑問道:「薛賢姪,你習練武功,已有幾年了?」薛慕華道:「四十五年。」丁春秋道:「這四十五載寒暑之功,可不容易哪。聽說你以醫術與人交換武學,各家各派的精妙招式,著實學得不少,是不是?」薛慕華道:「我學這些招式,原意是想殺了你,可是……可是不論甚麼精妙招式,遇上你的邪術,全然無用……唉!」說著搖頭長嘆。

  丁春秋道:「不然!雖然內力為根本,招數為枝葉,根本若固,枝葉自茂,但招數亦非無用。你如投入我門下,我可傳你天下無雙的精妙內力,此後你縱橫中原,易如反掌。」

  薛慕華怒道:「我自有師父。要我薛慕華投入你門下,我還是一頭撞死了的好。」

  丁春秋微笑道:「真要一頭撞死,那也得有力氣才成啊。倘若你內力毀敗,走一步路也難,還說甚麼一頭撞死?四十五年的苦功,嘿嘿,可惜,可惜。」

  薛慕華聽得額頭汗水涔涔而下,但覺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掌微微發熱,顯然他只須心念略動之間,化功大法使將出來,自己四十五載的勤修苦練之功,立即化為烏有,咬牙說道:「你能狠心傷害自己師父、師兄,再殺我們八人,又何足道哉?我四十五年苦功毀於一旦,當然可惜,但性命也不在了,還談甚麼苦功不苦功?」

  包不同喝采道:「這幾句話有骨氣。星宿派門下,怎能有如此英雄人物?」

  丁春秋道:「薛賢姪,我暫且不殺你,只問你八句話:『你醫不醫那個胖和尚?』第一句你回答不醫,我便殺了你大師兄康廣陵。第二句你回答不醫,我再殺你二師兄范百齡。你那會種花的師妹躲到那裏去了?我終究找得到她。第六句你回答不醫,我去殺了你那個美貌師妹。第七句殺你八師弟李傀儡。到第八句問你,你仍是回答不醫,那你猜我便如何?」

  薛慕華聽他說出如此慘酷的法子來,臉色灰白,顫聲道:「那時你再殺我,也沒甚麼大不了。反正我們八人一起死便是。」

  丁春秋微笑道:「我也不忙殺你,第八句問話你如果回答:『不醫』,我要去殺一個自稱為『聰辯先生』的蘇星河。」

  薛慕華大叫:「丁老賊,你膽敢去碰我師父一根毫毛!」

  丁春秋微笑道:「為甚麼不敢?星宿老仙行事,向來獨來獨往,今天說過的話,明天便忘了。我雖答應過蘇星河,只須他從此不開口說話,我便不殺他。可是你惹惱了我,徒兒的賬自然要算在師父頭上,我愛去殺他,天下又有誰管得了我?」

  薛慕華心中亂成一團,情知這老賊逼迫自己醫治慧淨,用意定然十分陰毒,自己如出手施治,便是助紂為虐,但如自己堅持不醫慧淨,七個師兄弟的性命固然不保,連師父聰辯先生也必死在他的手下。他沉吟半晌,道:「好,我屈服於你,只是我醫好這胖和尚後,你可不得再向這裏眾位朋友和我師父、師兄弟為難。」

  丁春秋大喜,忙道:「行,行,行!我答應饒他們的狗命便是。」

  鄧百川說道:「大丈夫今日誤中奸邪毒手,死則死耳,誰要你饒命?」他本來吐言聲若洪鐘,但此時真氣耗散,言語雖仍慷慨激昂,話聲卻不免有氣沒力了。

  包不同叫道:「薛慕華,別上他的當,這狗賊自己剛才說過,他的話作不得數。」

  薛慕華道:「對,你說過的,『今天說過的話,明天便忘了。』」

  丁春秋道:「薛賢姪,我問你第一句話:『你醫不醫那個胖和尚?』」說著右足虛伸,足尖對準了康廣陵的太陽穴,顯然,只須薛慕華口中吐出「不醫」兩字,他右足踢出,立時便殺了康廣陵。眾人心中怦怦亂跳,只聽得一個人大聲叫道:「不醫!」

  喝出「不醫」這兩字的,不是薛慕華,而是康廣陵。

  丁春秋冷笑道:「你想我就此一腳送了你性命,可也沒這麼容易。」轉頭向薛慕華,問道:「你要不要假手於我,先殺了你大師哥?」

  薛慕華嘆道:「罷了!罷了!我答應你醫治這個胖和尚便是。」

  康廣陵罵道:「薛老五,你便恁地沒出息。這丁老賊是我師門的大仇人,你怎地貪生怕死,竟在他威逼之下屈服?」

  薛慕華道:「他殺了我們師兄弟八人,那也沒甚麼大不了!可是你難道沒聽見他說,這老賊還要去跟咱們師父為難?」

  一想到師父的安危,康廣陵等人都是無話可說。

  包不同道:「膽……」他本想罵「膽小鬼」,但只一個「膽」字出口,鄧百川便伸手過去,按住了他口。包不同對這位大哥倒有五分敬畏,強忍怒氣,縮回了罵人的言語。

  薛慕華道:「姓丁的,我既屈從於你,替你醫治那胖和尚,你對我的眾位朋友可得客客氣氣。」丁春秋道:「一切依你便是。」

  當下丁春秋命弟子將慧淨抬了過來。薛慕華問慧淨道:「你長年累月親近厲害毒物,以致寒毒深入臟腑,那是甚麼毒物?」慧淨道:「是崑崙山的冰蠶。」薛慕華搖了搖頭,當下也不多問,先給他施過針灸,再取兩粒大紅藥丸給他服下,然後替各人接骨的接骨,療傷的療傷,直忙到大天亮,這才就緒,受傷的諸人分別躺在床上或是門板上休息。薛家的家人做了麵出來供眾人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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