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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二丐都只一招之間就身受重傷,心知今日已然無倖,兩人背靠著背,各舉一隻未傷手臂,決意負隅拚鬥。李莫愁斯斯文文的道:「你二位便留著罷,等你們幫主拿書來贖。」二丐見她回到桌邊坐下喝酒,背向他們,於是一步步的挨向梯邊,欲待俟機逃走。李莫愁轉身笑道:「瞧來只有兩位的腿骨也都折斷了,這纔能屈留大駕。」說著站起身來。

  洪凌波瞧著不忍,道:「師父,我看守著不讓他們走就是了。」李莫愁冷笑道:「哼,你良心倒好。」緩緩向二丐走近。二丐又是憤怒,又是害怕。

  耶律齊兄妹一直在旁觀看,此時再也忍不住,同時霍然站起。耶律齊低聲道:「三妹,你快走,這女人好生厲害。」耶律燕道:「你呢?」耶律齊道:「我救了二丐,立即逃命。」耶律燕只道二哥於當世已少有敵手,聽他說也要逃命,心下難以相信。

  就在此時,楊過在桌上用力一拍,走到耶律齊跟前,說道:「耶律兄,你我一起出手救人如何?」他想要救陸無雙,遲早須跟李莫愁動手,難得有耶律齊這樣的好手要仗義救人,不拉他落水,更待何時?

  耶律齊見他穿的是蒙古軍裝,相貌十分醜陋,生平從未遇見此人,心想他既與完顏萍在一起,自然知道自己是誰,但李莫愁如此功夫,自己都絕難取勝,常人出手,只有枉自送了性命,一時躊躇未答。

  李莫愁聽到楊過說話,向他上下打量,只覺他話聲甚是熟悉,但此人相貌一見之後決難忘記,卻可斷定素不相識。

  楊過道:「我沒兵刃,要去借一把使使。」說著身形一幌,在洪凌波身邊一掠而過,順手在她衣帶上摘下了劍鞘,在她臉頰上一吻,叫道:「好香!」洪凌波反手一掌,他頭一低,已從她掌底鑽過,站在二丐與李莫愁之間。這一下身法之快,異乎尋常,正是在古墓斗室中捉麻雀練出來的最上乘輕功。李莫愁心中暗驚。耶律齊卻是大喜過望,叫道:「這位兄台高姓大名?」

  楊過左手一擺,說道:「小弟姓楊。」舉起劍鞘道:「我猜裏面是柄斷劍。」拔劍出鞘,那口劍果然是斷的。洪凌波猛然醒悟,叫道:「好小子。師父,就是他。」楊過揭下臉上面具,說道:「師伯,師姊,楊過參見。」

  這兩聲「師伯、師姊」一叫,耶律齊固是如墮五里霧中,陸無雙更是驚喜交集:「怎地傻蛋叫她們師伯、師姊?」李莫愁淡淡一笑,說道:「嗯,你師父好啊?」楊過心中一酸,眼眶兒登時紅了。

  李莫愁冷冷的道:「你師父當真調教得好徒兒啊。」日前楊過以怪招化解了她的生平絕技「三無三不手」,最後更以牙齒奪去她的拂塵,武功之怪,委實匪夷所思,雖然終於奪回了拂塵,也知楊過武功與自己相距尚遠,此後回思,仍是禁不住暗暗心驚:「這壞小廝進境好快,師妹可更加了不得啦。原來玉女心經中的武功竟然這般厲害。幸好師妹那日沒跟他聯手,否則……否則……」此刻見他又再現身,心下立感戒懼,不由自主的四下一望,要看小龍女是不是也到了。

  楊過猜到了她的心意,笑嘻嘻的道:「我師父請問師伯安好。」李莫愁道:「她在那裏呢?咱姊妹倆很久沒見啦。」楊過道:「師父就在左近,稍待片刻,便來相見。」他知自己遠不是李莫愁的對手,縱然加上耶律齊,仍是難以取勝,於是擺下「空城計」,抬出師父來嚇她一嚇。李莫愁道:「我自管教我徒兒,又干你師父什麼事了?」楊過笑道:「我師父向師伯求個情,請你將陸師妹放了罷。」李莫愁微微一笑,道:「你亂倫犯上,與師父做了禽獸般的苟且之事,卻在人前師父長,師父短的,羞也不羞?」

  楊過聽她出言辱及師父,胸口熱血上湧,提起劍鞘當作劍使,猛力急刺過去。李莫愁笑道:「你醜事便做得,卻怕旁人說麼?」楊過使開劍鞘,連環急攻,凌厲無前,正是重陽遺刻中剋制林朝英玉女劍法的武功。李莫愁不敢怠慢,拂塵擺動,見招拆招,凝神接戰。

  李莫愁拂塵上的招數皆是從玉女劍法中化出,數招一過,但覺對方的劍法精奇無比,自己每一招每一式都在他意料之中,竟給他著著搶先,若非自己功力遠勝,竟不免要落下風,心中恨道:「師父好偏心,將這套劍法留著單教師妹。哼,多半是要師妹以此來剋制我。這劍法雖奇,難道我就怕了?」招數一變,突然縱身而起,躍到桌上,右足斜踢,左足踏在桌邊,身子前後幌動,飄逸有致,直如風擺荷葉一般,笑吟吟的道:「你姘頭有沒有教過你這一手?料她自己也不會使罷?」

  楊過一怔,怒道:「什麼姘頭?」李莫愁笑道:「我師妹曾立重誓,若無男子甘願為她送命,便一生長居古墓,決不下山。她既隨你下山,你兩個又不是夫妻,那不是你姘頭是什麼?」楊過怒極,更不打話,揮動劍鞘縱身一湧,也上了桌子。只是他輕功不及對方,不敢踏在桌沿,雙足踏碎了幾隻飯碗菜碗,卻也穩穩站定,橫鞘猛劈。李莫愁舉拂塵擋開劍鞘,笑道:「你這輕功不壞啊!你姘頭待你果然很好,說得上有情有義。」

  楊過怒氣勃發,不可抑止,叫道:「姓李的,你是人不是?口中說人話不說?」挺劍鞘快刺急攻。李莫愁淡淡的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古墓派出了你這兩個敗類,可說是丟盡了臉面。」她手上招架,口中不住出言譏諷。她行事雖毒,談吐舉止卻向來斯文有禮,說這些言語實是大違本性,只是她擔心小龍女窺伺在側,若是突然搶出來動手,那就難以抵擋,是以污言穢語,滔滔不絕,要罵得小龍女不敢現身。

  楊過聽她越說越是不堪,若是謾罵自己,那是毫不在乎,但竟然如此侮辱小龍女,狂怒之下,手腳顫抖,頭腦中忽然一暈,只覺眼前發黑,登時站立不穩,大叫一聲,從桌上摔了下來。李莫愁舉起拂塵,往他天靈蓋直擊下去。

  耶律齊眼見勢急,在桌上搶起兩隻酒杯往李莫愁背上打去。李莫愁聽到暗器風聲,斜眼見是酒杯,當即吸口氣封住了背心穴道,定要將楊過打死再說,心想兩隻小小酒杯何足道哉。那知酒杯未到,酒先潑至,但覺「至陽」「中樞」兩穴被酒流衝得微微一麻,暗叫:「不好!師妹到了。酒已如此,酒杯何堪?」急忙倒轉拂塵,及時拂開兩隻酒杯,只覺手臂一震,心中更增煩憂:「怎麼這小妮子力氣也練得這麼大了?」

  待得轉過身來,見揚手擲杯的並非小龍女,卻是那蒙古裝束的長身少年,她大為驚訝:「後輩之中竟有這許多好手?」只見他拔出長劍,朗聲說道:「仙姑下手過於狠毒,在下要討教幾招。」李莫愁見他慢慢走近,腳步凝重,看他年紀不過二十來歲,但適才投擲酒杯的手勁,以及拔劍邁步的姿式,竟似有二十餘年功力一般,當下凝眸笑問:「閣下是誰?尊師是那一位?」耶律齊躬身道:「在下耶律齊,是全真派門下。」

  此時楊過已然避在一旁,聽得耶律齊說是全真派門下,心道:「他果然是全真派的,難道是劉處玄的弟子?料得郝大通也教不出這樣的好手來。」

  李莫愁問道:「尊師是馬鈺,還是丘處機?」耶律齊道:「不是。」李莫愁道:「是劉、王、郝中的那一位?」耶律齊道:「都不是。」李莫愁格格一笑,指著楊過道:「他自稱是王重陽的弟子,那你和他是師兄弟啦。」耶律齊奇道:「不會的罷?重陽真人謝世已久,這位兄台那能是他弟子?」李莫愁皺眉道:「嘿嘿,全真門下盡是撒謊不眨眼的小子,全真派乘早給我改名為『全假派』罷。看招!」拂塵輕揚,當頭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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