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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言達平道:「後來嘛,萬震山忽然要做壽,派了個弟子來請戚長發到荊州去吃壽酒。當然哪,做壽是假,查探師弟的虛實是真。戚長發帶了女兒,還有一個傻頭傻腦的弟子叫甚麼狄雲的一塊兒去。酒筵之間,這狄雲和萬家的八個弟子打了起來,露出了三招精妙的劍術,引起了萬震山的疑心……恩公,你說甚麼?」狄雲淒然搖了搖頭。言達平續道:「於是萬震山將戚長發請到書房中去談論,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翻了臉。戚長發出手將萬震山刺傷,從此不知所蹤。奇怪,真是奇怪,真奇怪之極了。」

  狄雲道:「甚麼奇怪?」言達平道:「戚長發從此便無影無蹤,不知躲到了何處。戚長發去荊州之時,決不會將盜來的劍譜隨身攜帶,定是埋藏在這裏一處極隱蔽的地方。我本來料想他刺傷萬震山後,一定連夜趕回此間,取了劍譜再行遠走高飛,是以一發生事故,我立即備了快馬,搶先來到這裏等候,瞧他這劍譜放在那裏,以便俟機下手,可是左等右等,他始終沒有現身。一過幾年,看來他是永遠不會回來了,我便老實不客氣,在這裏攪他個天翻地覆,想要掘那劍譜出來。可是花了無數心血,半點結果也沒有。若不是恩公出手相救,姓言的今日連性命也送在這裏了。嘿,嘿,我那萬師哥可當真辣手!」

  狄雲道:「照你看來,你那戚師弟現下到了何處?」

  言達平搖頭道:「這個我可真猜想不出了。多半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在甚麼地方一病不起,又說不定遇到甚麼意外,給豺狼虎豹吃掉了。」

  狄雲見他滿臉幸災樂禍的神氣,顯得十分歡喜,心中大是厭惡,但轉念一想,師父音訊全無,多半確已遭了不幸,便站起身來,說道:「多謝你不加隱瞞,在下要告辭了。」

  言達平恭恭敬敬的作了三個揖,道:「恩公大恩大德,言達平永不敢忘。」

  狄雲道:「這種小事,也不必放在心上。何況……何況你從前……你在這裏養傷,那萬震山決計找你不到的,儘管放心好了。」

  言達平笑道:「這會兒多半他急得便如熱鍋上螞蟻一般,也顧不到來找我了。」狄雲奇道:「為甚麼?」言達平微笑道:「我那毒蠍傷了他兒子的手,必須連續敷藥十次,方能除盡毒性。只敷一次,有甚麼用?」

  狄雲微微一驚,道:「那麼萬圭會性命不保麼?」言達平甚是得意,道:「這種花斑毒蠍,當真是非同小可,那是西域回疆傳來的異種,妙在這萬圭不會一時便死,要他呼號呻吟足足一個月,這才了賬。哈哈,妙極,妙極!」

  狄雲道:「要一個月才死,那就不要緊了,他去請到良醫,總有解毒的法子。」

  言達平道:「恩公有所不知。這種毒蠍是我自己養大的,自幼便餵它服食各種解藥,蠍子習於解藥的藥性,尋常解藥用將上去便全無效驗,任他醫道再高明的醫生,也只是用治毒蟲的藥物去解毒,那有屁用?只有一種獨門解藥,是這蠍子沒服食過的,那才有用,世上除我之外,沒第二個知道這解藥的配法。哈哈,哈哈!」

  狄雲側目而視,心想:「這個人心腸如此惡毒,真是可怕!下次說不定我會給他的毒蠍螫中。丁大哥常說,在江湖上行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問他拿些解藥放在身邊,這叫做有備無患。」便道:「你這瓶解藥,給了我罷!」

  言達平道:「是,是!」可是並不當即取出,問道:「恩公要這解藥,不知有甚麼用途?」狄雲道:「你的毒蠍十分厲害,說不定一個不小心我自己碰到了,身邊有一瓶解藥,那就放心些了。」言達平臉色尷尬,陪笑道:「恩公於小人有救命之恩,小人怎敢加害?恩公這是多疑了。」狄雲伸出手去,說道:「備而不用,放在身邊,那也不妨。」言達平道:「是,是!」只得取出解藥,遞了過去。

  ***

  狄雲下得峰來,又到那座大屋去察看,只見屋中眾鄉民早已散去,那管家和工頭也已不知去向,空蕩蕩的再無一人。

  狄雲心想:「師父已死,師妹已嫁,這地方我是再也不會來的了。」

  走出大屋,沿著溪邊向西北走去。行出數十丈,回頭一望,這時東方太陽剛剛升起,陽光照射在屋前的楊樹、槐樹之上,溪水中泛出點點閃光,這番情景,他從小便看熟了的,不由得又想:「從今而後,這地方我是再也不會來的了。」

  他理一理背上的包裹,尋思:「眼下還有一件心事未了,須得將丁大哥的骨灰,送去和凌小姐的遺體合葬,這且去荊州走一遭。萬圭這小子害得我苦,好在惡人自有惡人磨,我也不用親手報仇。言達平說他要呻吟號叫一個月才死,卻不知是真是假。倘若他命大,醫生給治好了,我還得給他補上一劍,取他狗命。」

  自從昨晚見到萬震山與言達平鬥劍,他才對自己的武功有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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