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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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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落花流水 睡到半夜,狄雲忽覺肩頭被人推了兩下,當即醒轉,只聽得血刀僧輕聲道:「有人來了!」狄雲一驚,但隨即大喜,心想:「既然有人能進來,咱們便能出去。」低聲道:「在那裏?」血刀僧向西首一指,道:「你躺著別作聲,敵人功夫很強。」狄雲側耳傾聽,卻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血刀僧持刀在手,蹲低身子,突然間如箭離弦,悄沒聲的竄了出去,人影在山坡一轉,便已不見。狄雲好生佩服:「這人的武功當真厲害。丁大哥倘若仍在世上,和他相比,不知誰高誰下?」一想到丁典,伸手往懷中一摸,包著丁典骨灰的包裹仍好端端的在懷裏。 靜夜之中,忽聽得噹噹兩下兵刃相交之聲。兩聲響過,便即寂然。過得好半晌,又是噹噹兩聲。狄雲料知血刀僧偷襲未成,跟敵人交上了手。聽那兵刃相交的聲音,敵人武功似不在他之下。 接著噹噹噹噹四響,水笙也驚醒了過來。山谷中放眼盡是白雪,月光如銀,在白雪上反映出來,雖在深夜,亦如黎明。水笙向狄雲瞧了一眼,口唇一動,想要探問,但心中對他憎恨厭惡,又想他未必肯講,一句問話將到口邊,又縮了回去。 忽聽得噹噹聲越來越響。狄雲和水笙同時抬頭,向著響聲來處望去,月光下只見兩條人影盤旋來去,刀劍碰撞之聲直響向東北角高處。那是一座地勢險峻的峭壁,堆滿了積雪,眼看絕難上去,但兩人手上拆招,腳下毫不停留,刀劍光芒閃爍下,兩人竟鬥上了峭壁。 狄雲凝目上望,瞧出與血刀僧相鬥的那人身穿道裝,手持長劍,正是「落花流水」四大高手之一,不知他如何在雪崩封山之後,又會闖進谷來?水笙隨即也瞧見了那道人,大喜之下脫口而呼:「是劉伯伯,劉乘風伯伯到了!爹爹,爹爹!我在這兒。」 狄雲吃了一驚,心想:「血刀老祖和那老道相鬥,看來一時難分勝敗。她爹爹倘若聞聲趕來,豈不立時便將我殺了?」忙道:「喂,你別大聲嚷嚷的,叫得再雪崩起來,大家一起送命。」水笙怒道:「我就是要跟你這惡和尚一起送命。」張口又大聲叫喊:「爹爹,爹爹,我在這裏!」 狄雲喝道:「大雪崩下來,連你爹爹也一起埋了。你想害死你爹爹不是?」 水笙心想不錯,立時便住了口,但轉念又想:「我爹爹何等本事?適才大雪崩,旁人都轉身逃了,劉乘風伯伯還是衝進谷來。劉伯伯既然來得,我爹爹自也來得。就算叫得再有雪崩,最多是壓死了我,爹爹總是無礙。這老惡僧如此厲害,要是他將劉伯伯殺了,我要求死也不得了。」當即又大聲叫喊:「爹爹,爹爹,我在這裏。」 狄雲不知如何制止才好。抬頭向血刀老祖瞧去,只見他和那老道劉乘風鬥得正緊,血刀幻成一道暗紅色的光華,在皚皚白雪之間盤旋飛舞。劉乘風出劍並不快捷,然而守得似乎甚為嚴密。兩大高手搏擊,到底誰佔上風,狄雲自然看不出來。只聽得水笙不停口大叫「爹爹」,叫得幾聲,改口又叫:「表哥,表哥!」狄雲心煩意亂,喝道:「小丫頭,你再不住口,我把你舌頭割了下來。」 水笙道:「我偏偏要叫!偏偏要叫!」又大聲叫:「爹爹,爹爹,我在這裏!」但怕狄雲真的過來動手,站起身來,拾了一塊石頭防身。過了一會,只見他躺在地下不動,猛地想起:「這個惡和尚已給我和表哥踏斷了腿,若不是那老僧出手相救,早給表哥一劍殺了。他行走不得,我何必怕他?」接著又想:「我真蠢死了!那老僧分身不得,我怎不殺了這小惡僧?」舉起石頭,走上幾步,用力便向狄雲頭上砸了下去。 狄雲無法抵抗,只得打滾逃開,砰的一聲,石頭從臉邊擦過,相去不過寸許,擊在雪地之中。水笙一擊不中,俯身又拾起一塊石頭向他擲去,這一次卻是砸他的肚子。狄雲縮身打滾,但斷腿伸縮不靈,喀的一聲,砸中了小腿,只痛得他長聲慘呼。 水笙大喜,拾起一塊石頭又欲投擲,狄雲眼見自己已成俎上之肉,任由宰割,給她這般接連砸上七八塊石頭,那裏還有命在?當下也拾起一塊石頭,喝道:「你再投來,我先砸死了你。」見她又是一石投出,當即滾身避過,奮力將手中石頭向她擲去。 水笙向左閃躍,石塊從耳邊擦過,擦破了耳輪皮肉,不由得嚇了一跳。她不敢再投擲石塊,回身拾起一根樹枝,一招「順水推舟」,向狄雲肩頭刺到。她劍法家學淵源,甚是高明,手中所執雖是一根樹枝,但一枝刺出,去勢靈動。狄雲縱然全身完好,劍招上也不是她敵手,眼見樹枝刺到,斜肩閃避,水笙劍法已變,托的一聲,在他額頭重重的戳了一下。 這一下她手中若是真劍,早已要了狄雲的性命,但縱是一根樹枝,狄雲也已痛得眼前金星飛舞。水笙罵道:「你這惡和尚一路上折磨姑娘,還說要割了我的舌頭,你倒割割看!」提起樹枝,往他頭頂、肩背一棍棍的狠打,叫道:「你叫你師祖爺爺來救你啊!我打死你這惡和尚!」口中斥罵,手上加勁。 狄雲無法抵擋,只有伸臂護住顏面,頃刻間頭上手上給樹枝打得皮開肉綻,到處都是鮮血。他又痛又驚,突然使勁一抓,搶過樹枝,順手掃了過去。水笙一驚,閃身向後躍開幾步,拾起另一根樹枝,又要上前再打。 狄雲急中生智,忽然間想起鄉下人打輸了架的無賴法子,叫道:「快給我站住!你再上前一步,我便脫褲子了!」嘴裏叫嚷,雙手拉住褲腰,作即刻便要脫褲之狀。 水笙嚇了一跳,急忙轉過臉去,雙頰羞得飛紅,心想:「這和尚無惡不作,只怕真要用這種壞行逕來羞辱於我。」狄雲叫道:「向前走五步,離開我越遠越好。」水笙一顆心怦怦亂跳,果然依言走前五步。狄雲大喜,大聲道:「我褲子已經脫下來了,你再要打我,便過來罷!」水笙大吃一驚,縱身躍出丈餘,心慌意亂之下一個踉蹌,腳下一滑,摔了一交,急忙爬起便奔,那敢回頭,遠遠的避到了山坡後面。 狄雲其實並未脫褲,想想又好笑,又自嘆倒霉,適才這頓飽打,少說也吃了三四十棍,小腿被石頭砸傷,痛得更是厲害,心想:「若不是耍無賴下流,這會兒多半已給打得斷了氣啦。我狄雲堂堂男兒,今日卻幹這等卑鄙勾當。唉,當真命苦!」 凝目向峭壁上望去,只見血刀僧和劉乘風已鬥上了一座懸崖。崖石從山壁上凸了出來,憑虛臨空,離地少說也有七八十丈,遙見飛冰濺雪,從崖上飄落,足見兩人劇鬥之烈,料想只要誰腳下一滑,摔將下來,任你武功再高,也非粉身碎骨不可。狄雲抬頭上望,覺得那二人的身子也小了許多。兩人衣袖飄舞,便如兩位神仙在雲霧中飛騰一般。 天空中兩頭兀鷹在盤旋飛舞,相較之下,下面相鬥的兩人身法可快得多了。 水笙在那邊山坡後又大聲叫喊起來:「爹爹,爹爹,快來啊!」她叫得幾聲,突然東南角上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是水姪女嗎?你爹爹受了點輕傷,轉眼便來!」水笙聽得是「落花流水」四老中位居第二的花鐵幹,心中一喜,忙叫道:「花伯伯!我爹爹在那裏?他傷得怎樣?」 倏忽之間,花鐵幹已飛奔到了水笙身畔,說道:「雪崩時山峰上一塊石頭掉將下來,砸向陸伯伯頭頂,你爹爹為了救陸伯伯,出掌擊石。只是那石頭實在太重,你爹爹手膀受了些輕傷,不礙事的。」水笙道:「有個惡和尚就在那邊……他脫下了……花伯伯,你快去殺了他。」花鐵幹道:「好,在那裏?」水笙向狄雲躺臥之處一指,但怕不小心看到了他赤身露體的模樣,一手指出,反而向前走了幾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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